话落连连射出数箭,说也巧了这几箭不是偏了,便是被他人挥刀抵挡。
他振臂一挥,鞑子领命再度冲上前来,这次还伴随着如雨般飞来的长短箭枝。卓枝尚且不知危险临头,她用力挥舞着大刀,努力抵挡飞箭,同时还要兼顾身边。
“咻”
的一声,有什么刺破空气自她身后倏然而来。
卓枝专注眼前仍上下挥动长刀,这一会她已斩下数个鞑子。有什么的东西撞上她的肩背,卓枝没时间在意,她随着众人且战且退,正欲退回山林,却发觉后方有个大昭兵士被五六个鞑靼团团困住,眼看就要断绝生机。情形艰难但能救,她飞快做出判断。
她以刀柄轻嗑马臀,战马登时奋力向前。随着马侧身直入,她手腕反转,瞬时抹去一左一右两个鞑子,小臂一横劈开其余数人包围,她一把拎起那人扔到马后,竭力策马奔驰终于跟上大部,顺利退到山林之中。
早先用顺手的长锵早已折断,如今她手中这柄刀还是她从鞑子身上搜来的。战斗几乎经过了一整夜,卓枝万分疲惫,她满头满脸都是血迹,身上的灰袍沾满了血,布料变得极其僵硬,散发着古怪的臭味。
所有人都满心疲累,但仍闷头奔向山林更深处,不知向前跑了多久,直到耳边再也听不到任何厮杀之声,他们才渐渐停了下来。
“你,你背后。。。。。。”
卓枝听到声响,才恍然记起身后还救下一个伤员。她侧耳细听,那人声音嘶哑:“你背后中了一箭。”
她愣愣本能向身后摸去,摸到一截短箭。原来短箭射入她的棉衣中,而箭簇恰好恰在金鳞甲环扣之间。。。。。。幸好她记得东宫吩咐,不忘穿上轻甲,卓枝微微用力拔出短箭丢到土中。眼见众人都已经下马修整,她也下马,顺势将那人拖下马来。
不远处有几人喧闹起来,卓枝并不在意,她继续看眼前这人,方脸长眉,若她没认错这不是玄缺比箭的八百石校尉李义军吗?
真是无巧不成书。
李义军虽然受伤,但并不严重,只是伤了要紧处。他的双臂皆受伤,流血不止,怪不得被鞑靼包围无半点还击之力。卓枝自袖中取出金疮药,均匀撒在李义军伤口之上,血很快凝结。卓枝松了口气,她想了想又将李义军中衣撕下几截,用力困扎在伤口之上。
收拾完这一切,她疲惫至极,再无余力。为节省体力。她干脆靠着枯树坐在地上休息。
忽然有人惊喜至极,大喊:“大哥!大哥没死就在此处!”
那声音越来越近,卓枝只得分神望去,几个满头血看不清楚面目的骑兵疯跑过来,卓枝骇了一跳,防备心起,本能握起手中长刀。
李义军压下她的刀,虚弱又疲惫:“是我的兄弟。”
很快这几人呼唤过来几十个骑兵,他们都跑上前来,又哭又笑的围观伤员。卓枝默默退后,牵着马走向更远处,为他们腾出场地。
日头出升,金色的光环一点点自山头升起,转瞬间天光大亮。她坐在树下,放眼望去只见周围人倦马疲,众人都沉默不语,唯有伤员时而低声呻吟。。。。。。荒山野岭仿若一潭死水,卓枝抱臂,忽然感觉害怕,仿若有股冷意自足下直窜脑袋。
这时有传令官前来,正是亲卫团相熟不久的高九郎,他表情凝重说:“卓二郎,将军请你前去。”
高将军请她有什么事?
此情此景卓枝心头浮现某种不幸的预感,等她见到高将军,预感成为了现实。高将军靠着树干,他面如金纸,眼神涣散,身上中了数箭,无需大夫就连她这等不懂医的人看了,也知此人命不久矣。
高将军昏昏沉沉躺着,高九郎跪在他身边小声呼唤。。。。。。这等场景看了让人心酸不止,她侧过脸随意看向残枝枯干,此刻她只想分心想点别的事,可心中却不住的闪过战场种种惨状。。。。。。卓枝拼命忍住难受。耳边却已听见低声啜泣,高九郎俯跪着,头脸深深埋进双手,啜泣声却顺着风传出来。
高将军面无血色,他张了张口,便有血丝顺着口鼻流出,他勉力说:“卓枝,你有东宫佩剑,见佩剑如见东宫,余下三百余人就交到你手上了,保全性命,再图大军汇合!”
话落他仿佛一下失了生机,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当然卓枝不认为她有领兵只能,但是听高将军所言似乎只是为了提及她的身份,并非真有安排。她只能重重点头,不知如何拒绝。
亲卫营的其他人将众人全部唤到跟前,高将军气若游丝交代了后事,他请李义军辅佐卓枝管理军中。到了最后时刻,他望着李义军,瞳孔扩大,张口欲言但已经说不出话来。
李义军重重跪下叩首。
※
元令五年,二月十二,距高将军所率的骑兵残军失散已有一天。
十一日夜,冯十二率领其余大部暂避保泉城之后,稍作休整,立即派出斥候回到石头坡刺探战场情况,欲图营救。斥候屡次回报消息,最后一条应当算作好消息,高将军率部突围进入太行山脉,山路艰险多小路,鞑子多战马,不便行山路。
鞑靼尝试未果,徘徊几刻后散开回撤。
他们翘首以盼,屡次派出斥候小组小范围搜山,等待高将军消息,可是一连两天并无消息。与此同时他们等来了圣人派遣的特使,河东节度使谢大人。
谢大人命他们撤出保泉周围,据密报有大部鞑靼潜伏燕子坳,他们应当陈兵燕子坳附近,一则距离大同较近可提供补给,二则阻拦鞑靼穿燕子坳直下当阳关,当阳关后一马平川,鞑靼一旦破关,便是长驱直入,直插上京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