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看花店的老板是个不多言不多语的姑娘,平时就是一副逆来顺受好欺负的样儿,这才起了犯横捡便宜的心。
没想到,偏就中途闯出来个人民警察搅了局。
他到底没胆子跟手里有证,又满脸都写着不是善茬的年轻小伙对着干,搁喉咙里嘀咕着骂了一句,又抱起地上那盆被糟践了的栀子,灰头土脸地走了。
任非没管他,转头的时候就听见杨璐轻轻松了口气,轻柔的声音,不好意思地对他笑笑,“谢谢你啊。”
任非眼睛落在她身上,看着那张晨光中静谧素净的脸,微微张嘴,转瞬即逝的失神。
直到手下传来细微的挣扎,他猝然松手,才意识到,刚才一时情急抓住杨璐的手腕,竟然这么久都忘了放开。
他不知道要怎么化解这尴尬,反倒是女人落落大方地把他让进店里,波澜不惊的样子,仿佛刚才生的一切于她也不过是一场过眼云烟,“还是要百合么?”
她记性很好,任非下意识地点头。
她于是就自顾自地走向角落里刚进货回来,尚来不及侍弄的花桶,从里面挑出还带着清晨露水芬芳的百合花,回头的时候,温纯地对他笑笑,“那今天不收你钱,算是谢你。”
“呃……不用……”
恍惚中忽然对上女人秋水似的眸子,任非慌忙中避开,眼神飘忽地看向窗台,往日伶牙俐齿的男人,现在舌头上活像是打了个结,“就是赶巧……应该的。”
女人抱着挑好的花枝过来打包装,走到他身边的时候,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台边一大一小两盆生石花,里面清一色都是绿福来玉,被照料得健康茁壮。
“对了,那个小盆的福来玉,你也拿走吧。”
她利落地选了一张很素雅漂亮的包装纸,熟练地把百合打成花束,修长的指尖沾上百合茎上的水珠,水葱似的手指,指甲下面略显长白的颜色,被水迹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泽……
任非的脑子已经完全转不过来了,他又转过头,实在不觉得自己打走了那个中年老男人,算是多大的功,要受这么大的禄,“……啊?”
“那不是上次你来的时候说想要的么?”
杨璐也有些意外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清明那会儿你问我窗台上的多肉卖不卖,我说卖了你也养不活,等分株的时候帮你移出来几株的。”
她记性好得让任非吃惊,这一说,任非才想起来,当初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她说分株移盆的时候,任非压根就没寻思萍水相逢的老板会真的兑现,所以当时也就敷衍着大咧咧地说了声“好”
。
没想到,她竟然当真了。
“你已经忘了啊?怪不得花期都过了,我也没见你过来取。”
看出来任非的反应,杨璐也不介意,把花束递给他,眉眼间弯起的弧度,映衬着那张水色的嘴唇,不知道怎么,竟然让任非联想起大学时在某本小说上看见的那句“适合接吻”
……
因为这四个字,任非越地觉得自己的眼睛看哪里都不对劲了……
他心里犯嘀咕,想着也许是昨天那场闹剧似的“相亲”
留下来的后遗症,否则的话,为什么会忽然对潜意识里的“女神”
有了“适合接吻”
的岐念。
任非觉得自己这样有点莫名其妙,他一手抱着花束,一手接过杨璐套好袋子递过来的装着福来玉的小花盆,这下他真是连钱都忘了给,慌忙道了谢,逃也似的出了店门,两腿僵地往车上走。
可是走到车门边上,一手捧着花一手拎着盆的车主结结实实愣了一下。
在他的车门玻璃上,贴着一张处罚单。
违停。
刚才那男的耍无赖,他情急之下把车停在路边就下去了,没想到就这么短短一会儿的功夫,竟然被贴了条。
卧糟?!
——这尼玛是等在这里雁过拔毛是怎么着?!我刚停没十分钟呢你就把条给我贴上了!
任非内心犹如一群草泥马奔腾而过,他下意识转头四处寻找那个见缝插针给他贴条的混蛋,寻思着要是找着了,他就假公济私一把,说自己在执行公务。
然而毛都没有,倒是本来打算送送他的杨璐从店里出来,到了跟前看见违停处罚单,尴尬地抱歉,“……实在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那个,罚款我来交吧。”
“啊?啊!没事没事,”
女人的声音如春风一般奇妙地拂过被草泥马践踏过的土地,任非一下子反应过来,他三两下把那张罚单从窗户上撕下来,也没心思管那留在玻璃上的痕迹,把百合花束和多肉盆栽一股脑都轻轻放在副驾上,他挠挠脑袋,回想起刚才自己磨牙切齿四处张望的样子,有点不太自在,“我自己路边停车活该被贴条哈哈哈,跟你没什么关系你不用这样。”
杨璐被他忽然间狂野豪放的笑声震了一下,半晌,女人也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那这样吧,下次你再过来的时候,我请你吃饭,也算是还你人情,这样成么?”
鬼使神差,任非看着眼前纤细单薄女人柔和的眉眼,张张嘴,干巴巴地回答了一句:“……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