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嬷嬷们就伺候着秦真换上了繁重的嫁衣,戴上红盖头,由左右侍女扶着出了院门。
南州连着下了半个月的雨,天边乌云密布,满地潮湿,她走得极慢,腰间珠玉佩环晃动相击,应和着雨声甚是悦耳。
可秦真缓缓穿廊而过行至大门前,听见府中众人极力压低了的抽泣声,就有些头疼了。
秦王亦步亦趋的跟了她一路,哽咽着低声劝道:“儿啊,要不你还是逃吧?”
自从三天前,自称林州王的反贼戴鸿兵十万围困南州要强娶秦真,她为保南州百姓平安,点头答应了之后,秦王就愁得吃不下睡不着,反反复复地提让她想办法跑,一直说到这会儿。
秦真听多了这样的话,便只剩下满心无奈。
她不紧不慢地跨出了门槛,而后停步,抬了抬手示意他俯身过来。
秦王见状,连忙凑上前去,哑声问道:“你改变主意了?戴鸿那狗贼不但又老又丑,还是出了名的好色有恶癖!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只要还没出城就还来得及!”
“父王莫慌。”
秦真从袖中取出一方锦帕递给他,说话间,疾风带着零星雨点迎面袭来,吹得红盖头徐徐浮动,露出她微微上扬的红唇。
秦真俯身靠近眼睛红肿的父亲,嗓音温柔而轻缓地安抚道:“我去把戴鸿老贼的头砍下来给你蹴鞠玩。”
秦王的哽咽声登时止住了,他眸色复杂地看着秦真,一时间欲言又止,好半天才哑声开口道:“那、那你去吧!”
“女儿拜别父王。”
秦真双手交叠,朝秦王盈盈施了一礼,而后收手回袖,由侍女们簇拥着转身登上了前往林州的马车。
府中众人见状纷纷跪倒门前,和自来送嫁的城中百姓们一起哭着喊道:“恭送郡主!”
“啧。”
秦真轻笑道:“得,这一声喊得真像送我下葬。”
随行在她身侧的四个侍女闻言顿时更慌了,颤声道:“郡主……”
“嘘。”
秦真抬手将食指放至唇边示意侍女们噤声,微微笑道:“说笑而已,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
侍女们面面相觑,一时无言以对:“……”
片刻后,前头马蹄扬起,座下车轮滚动,就这样离秦王府远去了。
长街两旁秦真坐在马车里觉得有些闷热,索性就抬手把红盖头摘了下来,用右手食指转着玩。
风吹起车帘一角,她眼角余光一瞥便看见街上人山人海,似乎都是来为她送行的百姓。
有人大哭着高声喊:“郡主大义!”
有孩童嗓音稚嫩地祝愿:“郡主娘娘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四周吵吵囔囔的,有咬牙切齿骂戴鸿狗贼不得好死的,还有埋怨秦王懦弱无能的。
嘈杂声里还掺着几句格外响亮的愤愤不平,“想当年秦王世子九岁进京为质,身处潭虎穴都能文成武就叱咤风云,是何等的惊才绝艳!谁曾想一场大祸,昔日翘楚竟重伤至三年卧榻难起,南州秦王府就此由盛转衰,如今连唯一的姐姐都被那姓戴的老贼强娶了去!”
有人接话道:“谁说不是呢,当年世子爷风头最盛时,那街上乞丐都在唱皇帝轮流做,今落秦王家!谁能想到秦王府能沦落至此?真是令人唏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