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你‐‐认识英少很久了?我总是看见你们在一起。&rdo;锦绣问。&ldo;嗯。&rdo;左震道,&ldo;十几年了。不过他平常都在百乐门,我在码头,闲的时候才一起消遣。&rdo;锦绣不禁有点失望。兰婶说狮子林是英少的,她还以为,总会在那里碰见他,可是一直遇不到。原来他平时根本不在狮子林。左震瞥了她一眼,她走神,是在想这个?&ldo;你‐‐想在英东身边做事?&rdo;锦绣一震,慌忙否认:&ldo;不不,没有,你误会了,我哪有那么不自量力,我什么都不会,跟着他能做什么?&rdo;左震淡淡一笑,抽着烟,慢条斯理地追问了一句:&ldo;那么就是,你想做他的女人?&rdo;&ldo;啊?&rdo;锦绣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却一下子被戳穿,忍不住涨得面红耳赤,&ldo;哪有哪有!英少……英少他那种身份,我……&rdo;左震悠然道:&ldo;什么身份,你的意思是,只要不顾虑身份,你是愿意的了?&rdo;锦绣噎住了。她明明很小心,可是他冷冷一抬眼,仿佛什么都可以看穿。&ldo;你在取笑我?&rdo;呆了半晌,锦绣才反应过来。左震却道:&ldo;菜来了,尝尝这剁椒鱼头,是这里的招牌菜。&rdo;锦绣气急地瞪着他,&ldo;你刚才说的话,到底什么意思?我知道,你跟英少是好朋友,你们照顾我,我心里真的很感激;可是这种事,怎么能拿来开玩笑!&rdo;&ldo;我要你的感激有什么用?&rdo;左震一笑,&ldo;你能为我做什么?&rdo;他的语气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温和的,但眼神却忽然冷峭起来,这几句话被他这样说来,一点火气也无,却令锦绣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锦绣实在是不了解上海,更不了解左震。如果她了解,就应该知道,还没有谁敢当面跟他这样说话。如果兰婶在,现在一定扑过来捂住她的嘴了。可惜的是兰婶不在,所以锦绣一股脑儿地说了下去:&ldo;我知道,上海的规矩我不懂;你跟英少都是什么人、做些什么事,我也不明白。我对英少的心思,在你眼里,一定很好笑吧?他是高高在上的,我微不足道,可是你不会明白,那一夜,是他把我从路边带回来,他是唯一一个帮助我的人,所以,如果有一天,他需要我为了他做什么,我一定会去做。&rdo;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ldo;在上海,我不认识别人,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甚至我花的每一分钱,都是英少的。我拿什么报答他?我什么都没有……&rdo;左震沉默地听着,脸上的神色,深得让人看不透,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锦绣停了下来,深深吸口气,振作了一下,脸上摆出一个笑容来,&ldo;好好的怎么说起这些来了!你请我吃饭,我却扫了你的兴,看菜都快凉了。你还不知道那天我怎么会在街上挨打,其实就是为了跟小贩抢一碗两个铜板的腊汁饭‐‐要是知道现在有这么一桌子好吃的,那天真不应该那么拼命的。&rdo;一边说,她一边夹起一条油辣子红烧牛尾,大口咬下去,&ldo;啊,又苏又烂,辣得舌头都麻了,果然是好东西……&rdo;她辣得直吸气,连眼泪也快要辣出来了。其实她只是夸张,没有那么辣,可是不这样假装,她就没法掩饰自己眼里难堪的水气。一只手轻轻拿下她的筷子,一块宽大柔软的方帕掩上了她的鼻子和嘴唇。抬起头,她看见左震温和的微笑,&ldo;太辣就别逞强了。&rdo;&ldo;我刚才不是取笑你。&rdo;左震明明没有必要解释,可还是解释了,&ldo;我跟英东多年的兄弟了,你想跟着他做事也好、想报答他也好,或者你心里喜欢他也好,除了我之外,你再找不到第二个人帮你达到目的。&rdo;锦绣握着他的手帕,擦着脸,也擦去刚才自己的失态,&ldo;算了,其实我对英少,一点幻想也没有,从来没有希望要得到他……现在我想的,不过是怎么活下去,以后再也不能为了一碗饭,跟人家滚在街上打架。&rdo;左震眉头微微一皱,&ldo;英东有那么高不可攀吗?现在你跟我也一样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他跟我有什么不同?&rdo;&ldo;当然不一样。&rdo;锦绣放下了手帕,望着窗上的竹帘,声音十分惆怅,&ldo;你只是在路上遇见我,今天请了我吃饭,明天后天还可以请别人,都不过是偶然。过些日子你就不会记得今天说过的话,跟谁吃过饭……我也是一样。可是,当我走到英少身边,就算只是想报答,也希望他能留意、有感觉,也希望能长久一点。这怎么能一样?&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