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天子藩帅返京师
率三军宰相击劲敌
这天晚饭过后,符氏照着买来的婴儿衣裳做样子,自己缝做衣服。柴荣微笑道:“你肚子里有了动静?”
符氏轻叹一声,摇头道:“还没有呢。”
柴荣安慰道:“这事不能急,慢慢来。”
符氏道:“你先给孩子起个名字罢。”
柴荣道:“我先有三个儿子,可是都给刘承祐杀害了,这是第四个孩子,若是男孩,就叫‘宗训’罢。”
虽然时过境迁,但是每每想起长子柴宗谊和襁褓中的柴宗诚和柴宗諴死于非命,仍然心中一阵阵绞痛。这下轮到符氏安慰他了,道:“以前的事过去了,不要再想了。”
柴荣点了点头,道:“我想出去走走,咱们一同出去散散心。”
符氏摇头道:“你带上赵匡胤出去转转罢,我就不和你一同出去了。”
柴荣道:“我若回来晚了,你自己先歇息。”
符氏微微一笑,道:“你这是要微服私访。”
柴荣道:“整日坐在官署里,也不知道民情,今天闲来无事,想着出去看看。”
换上便装,和赵匡胤出了府邸。
两人信步而行,路上行人不多,显得有些冷清。柴荣问道:“开封的夜晚,是甚么景象?”
赵匡胤道:“开封是京师,天子脚下,到了夜晚,也是十分热闹,说故事的、杂耍的、卖吃食的应有尽有。澶州并不富裕,自是无法与开封相提并论。使相来到澶州之后兴农桑捕盗贼治军营,气象焕然一新,假以时日,澶州也能像开封一样富庶热闹。”
穿过一条街道,路过一家赌场,招徕赌客的伙计挤眉弄眼道:“进来耍耍。”
柴荣看了看门口的灯笼,问道:“里面是赌场?”
伙计笑道:“看来你是明眼人,想不想大一笔横财?”
柴荣道:“想又怎样?不想又怎样?”
伙计道:“想财就进去试试运气。”
柴荣想了一下,迈步走了进去。他在外面就听到赌场里大呼小叫,进去之后但见十几张桌子旁围满了人,有人哭有人笑,有人吵有人闹。乌烟瘴气,喧闹不堪。
柴荣看了一会,大皱眉头,于是大步而出。他出来的时候,两名赌徒正往里面闯,和一名赌徒撞了个满坏。那赌徒怒道:“见人就撞,你瞎了狗眼吗?”
赵匡胤见他出言不逊,当下抓住衣领,道:“你再无礼,打碎你满嘴牙齿。”
那伙计见多了斗气动手的事,笑着劝道:“大家都是出来耍的,图个乐子,不要伤了和气,算了算了。”
那两名赌徒眼见赵匡胤高大魁梧,举手投足之间威武之极,顿时气馁。赵匡胤重重‘哼’了一声,将那赌徒推开,随了柴荣离去。
柴荣边走边说:“你知道澶州有多少赌场吗?”
赵匡胤摇头道:“下官不知,不过下官可以查清楚。”
柴荣道:“不论明的暗的,大的小的,三天之内查清楚。”
赵匡胤领命说是,又道:“使相是想查封赌场?”
柴荣点了点头,道:“赌场为了牟取暴利,变着花样,想方设法的引诱人上钩。先让赌徒赢点小钱,尝到甜头的赌徒没有不沾沾自喜的,以为天上真的会掉馅饼。他们不想想,世上焉有不劳而获之事?赌场等到赌徒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然后再撒网收鱼,让赌徒输的一干二净。输红了眼的赌徒,有的铤而走险,沦为偷盗之徒。有的卖儿卖女,丧尽天良。而赌场借机放高利贷,利滚利钱生钱。要是人们都去赌钱,游手好闲,不事生产,天下岂不乱了?赌博之害,犹胜偷盗,贻害无穷,必须禁绝。”
赵匡胤深有同感,道:“下官从军之前流落江湖,曾经心存侥幸,想着靠赌钱大一笔横财,结果赌场的人使诈,输的极惨。正所谓十赌九骗,从哪以后,下官绝不再赌钱了。”
柴荣道:“你这也算浪子回头,可是沉迷其中的大有人在,必须斩断赌博的风气。”
赵匡胤道:“使相要查封赌场,移风易俗,原本是件利民的好事,就怕赌徒们恶习难改。纵然没有了赌场,赌徒也会想方设法,田间地头,酒肆客栈,无一处不能赌。”
柴荣闻得此言,敛足止步,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斩断根源,从根上下手?”
赵匡胤道:“下官正是这个意思?”
柴荣沉吟片刻,道:“就说适才那家赌场,今天查封,说不定明天又在别处开了起来,顶多换个花样,照样的日进斗金。”
赵匡胤点了点头,道:“而赌徒们沉迷其中,除了赌钱,无所事事,该赌的还是会赌。”
柴荣道:“必须让赌场和赌徒知道疼,知道疼了才没有人敢开赌场,知道疼了才没有人敢赌钱。回去,叫王朴、王著和曹翰到正堂议事。”
王朴正在挑灯夜读,王著和曹翰在喝酒吃肉。他们知道柴荣雷厉风行的性格,得到讯息之后,不敢怠慢,匆忙来到正堂。柴荣道:“适才我出去闲逛,路过一家赌场,进去一瞧,赌钱的人居然不少,大呼小叫,吆五喝六,简直乌烟瘴气。倘若人们不耕作不营生,都去赌钱,岂不乱了章法?要斩断赌博的恶习风气,第一步就是查封境内所有赌场。再有开设赌场者,以罪论处。对于那些屡教不改的赌徒,施以鞭刑。知道疼了,就不敢再赌了。”
王著满身酒气,脸颊酡红,熏熏然有三分醉意。他打了一个酒嗝,道:“使相绝禁赌博风气蔓延的初衷固然是好的,可是澶州境内大大小小几十家赌场赌坊每年缴纳的赋税十分可观,占到了三成以上。他们从不拖欠,而且每年提前缴纳。逢年过节,还有诸多孝敬。下官觉得此事有待商榷,请使相明察。”
柴荣道:“澶州本是个穷地方,可就是这么个穷地方,竟然有大大小小数十家赌场赌坊,看来赌博的风气十分盛行。”
走到王著跟前,又道:“你说这些赌场赌坊缴纳赋税从不拖欠?”
王著道:“是的,他们从不拖欠。”
柴荣肃容道:“他们的钱来的又多又快,为了塞住官府的嘴,当然是从不拖欠了。逢年过节都会孝敬官府,怎么孝敬?”
王著道:“有肉有绸缎,还有钱。”
柴荣道:“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你收了人家孝敬,因此帮着他们说话是不是?”
这句话语气虽不严厉,但是不无质问之意。王著吓出一身冷汗,酒也醒了,垂下头去,道:“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柴荣见他诚惶诚恐,心中有些不忍,摆手道:“我不是在兴师问罪,你不要感到害怕。深夜召集你们来,就是要集思广益,说说以后的事。赌场赌坊每年缴纳三成以上赋税,听起来很是不错。可是大家仔细想想,这些钱是从何而来?是赌徒的钱,是民间的钱。民间的钱进了赌场赌坊的腰包,获利的是他们,遭殃的是民间。为了这三成以上的赋税,官府就该坐视不管,置若罔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