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夫人问道:“谁要受气了?”
符昭信道:“今天开封府传一干引汴河水的人家到堂,那些人自己不回填沟渠,反而振振有词的拿咱们符家说事,说道咱们符家没有动静,他们也不填土。符家几时填了沟渠,他们也几时回填,这不是明摆着和咱们符家过不去吗?”
符夫人问道:“见着你妹夫没有?”
符昭信道:“怎么没见着,正是他传唤咱们到堂的。”
符夫人又道:“他怎么说?”
符昭信道:“他要我在五日之内填好沟渠,否则就上门拿人。”
符夫人道:“该,开封府的文书早就到咱们家了,你就没有当回事,现在急了不是?”
符昭信道:“我原以为妹夫会对咱们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知他在大堂上竟然点名道姓的把我一顿数落,这不是胳膊肘往外拐吗?”
一脸的不服气。
符夫人白了一眼,道:“你妹夫这人做事公正光明,不会徇私舞弊,存心为难咱们符家的事更是没有。你仔细想想,他是符家的女婿,别人自是盯在这上面做文章了。这件事你一开始就错了,要是早早就填了沟渠,别人要拿咱们符家说事,也找不到借口。赶紧把沟渠填上,要是开封府真的上门拿人,符家的脸面,你阿爹的脸面往哪里搁?真是那样,我也不管。”
符二妹听了半天,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当下道:“阿娘说的对。”
符昭信里外不是人,正是一肚子火没有地方泄,当下道:“一边去,你个小屁孩懂甚么?”
符二妹道:“姐夫是开封府尹,他交代下来的事,就应该尽心尽力去办。一家人应该互相扶持,你这么拖拖拉拉,就是在扯姐夫的后腿。”
符夫人颔道:“你二妹年纪虽小,可比你有见识,仔细琢磨琢磨她的话罢。”
符二妹受了赞许,对着兄长做了个鬼脸。符昭信见她仗着母亲之势,对着自己嬉皮笑脸,只得迁怒于旁人,大声道:“你们还楞着做甚么,赶紧干活。”
柴荣回到王府的时候,符氏正在花园的桂花树下坐着。眼下正是九月时节,桂花虽然凋零,但是犹有余香。太阳西沉,暮云似彤。几只鸟雀在桂花树中间盘旋飞舞,不时传来阵阵鸣叫。符氏笑道:“官人今天回来的比往日早了一些。”
她怀胎快有十个月了,肚子高高凸起。脸庞比从前丰腴圆润了一些,神态慵懒。柴荣道:“再过几天你就要分娩了,终是放心不下。”
符氏道:“怕是担心我肚子里的孩子罢?”
柴荣笑道:“担心孩子,更担心你。”
坐到符氏身畔,握住她的一只手,又道:“一个人来花园,怎么也不要人陪着?挺着大肚子,万一跘到了,该如何是好?”
符氏笑道:“我没有那么娇贵,就是想出来走走。绿儿原本在服侍我,忽然口渴,要她去取水了。”
正说之间,绿儿端了杯温水过来,道:“王妃,温水来了。”
符氏喝了半杯,道:“够了,有晋王陪我,你下去罢。”
绿儿答应一声,轻手轻脚离去。
柴荣道:“跟你说件事。”
符氏道:“说罢,我听着呢。”
柴荣道:“我勘察汴河,不但河道淤积,而且水位也浅,查访了一下,开封城里有许多人家擅自引汴河之水进宅院,或聚水成湖,或流转成溪。我想扩建开封,治理汴河就是当其冲之事。开封府行文各家,令他们十五日之内自行回填引水沟渠。过去十天了,只有一半的人家填了沟渠,另有一半则是互相观望,这一半中就有符家。”
符氏一直静静聆听,听到最后,不禁皱了皱眉头。
只听得柴荣续道:“这些人家观望风色,口口声声拿符家说事,说道符家甚么时候填土,他们就甚么时候填土。我心里明镜似的,他们这是在以符家为借口,和我打擂台。这些人既然出招了,我不能不接着,当即在大堂上让符昭信五日之内完工。我倒要看看,到时候这些人还有甚么话说。”
符氏道:“我不懂国家大事,可是知道符家和咱们晋王府同气连枝,休戚与共。你要做的事,符家绝不能扯后腿,更不能往你脸上抹黑。”
她与柴荣的意图心领神会,心有灵犀,又道:“你是怕我大哥想不通,背后牢骚,明天我就回娘家说说他。”
柴荣道:“这件事不急,待你生下孩子以后再说。”
这天柴荣在府衙与相关官员商议扩建开封事宜,道:“今天请诸位到开封府,要与大家商议扩建新城事宜,想听听诸位的高见。”
户部侍郎王溥道:“扩建新城固然是利国利民的好事,然则国库里就那么一点家底,要防着灾年水患和边关战事,能拿出来的钱只是杯水车薪,请殿下明鉴。”
柴荣道:“是啊,推了人家的房子,要么给钱,要么重新盖一座,不然说不过去。可是朝廷实在拿不出这许多钱,着实为难。要诸位来,就是要集思广益,想一个妥善的办法。”
王溥道:“其实这也容易,只要朝廷下一道明诏,没有钱也要搬家,不怕民间不服。”
柴荣摇头苦笑,道:“你这是强人所难,断然行不通。如果朝廷当真下这一道诏书,民间不闹翻天才怪。”
王溥道:“殿下体恤民情,不让民间吃亏,那就只能等到朝廷有了钱再扩建新城了。”
柴荣摇头道:“不能等了,开封又破又烂,没有一点国都的气象,扩建新城越快越好。”
顿了一顿,又道:“我心中的设想是,新城建成之后,四方辐辏,商贾云集。人们任意做买卖,不但民间富了,国家的税赋也随之大增,这可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王朴道:“有钱有有钱的办法,没有钱也有没有钱的办法,其实这件事大可攻心为上。”
柴荣心中大奇,问道:“如何攻心为上?”
王朴道:“先放出风声,允许民间自行选择地方盖建新房,好的地段,谁先抢到就是谁的。谁慢人一步,就只能自认倒霉了。现在虽然自己掏钱盖新房子,可是抢到风水宝地,以后躺着都能财,不但不吃亏,反而占了便宜,但凡精明之人必能算的过这笔帐。”
柴荣沉吟片刻,道:“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正议之间,一名衙役入内道:“禀告晋王殿下,王府里来人了,说道王妃快要分娩了,请殿下回王府。”
柴荣又是高兴又是担心,高兴的是符氏十月怀胎,终于要诞下孩子了。担心的是万一不顺,出了差池,该如何应对。他性情沉稳,没有因为家事而乱了方寸,神情一如既往地的平静,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待衙役退下之后,道:“咱们接着再议,要把好的地段留着民间,不能只是嘴上说说。新城建成之后,汴河上来往船只必定穿梭如织,汴河两岸的地段正是所谓的风水宝地,诸如这些地段就留给民间,自住也成,做买卖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