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受害人陈静醒了,神志清楚,能正常与人交流,只是外伤还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这当真是近来最好的消息了。
白原市,鹿鸣镇。
从前的镇中学早已拆掉,旧址亦被推平,那块土地上种了花草。
初夏时节,郁郁葱葱,花开得极好。
金旭站在那花圃前静默了片刻,对尚扬道:“上山吧,带你去我家看看。”
山村村落不复存在,水电不便,村民前些年就搬到山下生活,只留下一丛丛破落的低矮房屋。
金旭家房子的屋顶被多年风雨凿了个大洞,他和尚扬站在房子里,一齐抬头望向洞外的天空,碧空如洗,时有飞鸟。
金旭指着这家里已经看不出什么的边边角落,告诉尚扬,这里以前是灶,那里是床,这里是柜,那里是箱。
尚扬认真看着他所指的每一处地方,眼前似乎浮现出,小小的金旭在这家里做家务、干农活、看书学习的无数场景。
村庄后更高的山上,一道陡而窄的山路,两座茕茕的坟。
金旭在坟前跪下,磕头,祭拜离去多年的父母。尚扬在他旁边依样跪下。
墓碑一角,立碑人那里写的仍是:子,金嘉轩。
不是早年的旧碑,是后来修葺过,立的新碑,年份不过是六年前。
尚扬恍然想道,原来金旭和金嘉轩,早已和解了。
金嘉轩是在屈辱中长大的小怪物,是被风车击败的堂吉诃德。
他最终战胜了屈辱,碾碎了风车,成为了自己的太阳。
下午他带着尚扬在山间漫无目的地散步,看他小时候走过的,已看不出痕迹,但确实存在过的晴时飞尘雨天泥泞的路。
午后烈日当空,两人在树下躲阴凉,金旭对着尚扬吹了一朵蒲公英,绒毛拂过尚扬白皙的脸颊,还有些落进他的脖颈衣领里。
到得太阳不再晃眼,他俩从树下出来,尚扬满脸通红,十分气恼。
金旭懒洋洋地替他摘了头发里的草,又好心替他掸衣服上的土。
然则好心没好报,被尚扬暴打了一顿。
从白原回去,到省会,金旭被上级要求暂时停职休息,是为了他的健康,要他把身体养好,再回来继续更好地工作。
金旭虽然有心理准备,但也难免有些郁闷。
尚扬却无所谓地表示,休息是好事,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呢!
数日后,尚扬的假期结束,休长假的金旭陪同尚扬回了北京,打算一边休息养病,一边帮老婆做饭洗衣服。
然而工作日一到,尚主任正式向所里提交了申请,想带一个亲选的徒弟,是地方省厅一个因病停薪留职的闲杂人员。
于是尚主任身边就多了一个打杂学徒,师徒俩大半个月出差,全国各地做调研,小半个月回京,写报告,吵吵闹闹。
眨眼又是一年春。
学徒在春节前复职,回原本省单位报到去了,走得头也不回,十分绝情。
研究所众人争相吃瓜:尚主任这可真是一腔真心喂了那啥。
四季流转,春天再来时。
大院里某局级单位从西北调来新人,极为美貌的一位刑侦专家。
而研究所众人奔走相告:不得了了!那学徒和尚主任平级了!
傍晚下了班,尚扬走过漫天杨柳絮,看到大门口,那个以后要与他在同个大院工作的新人,正站在春天的暮色里,静静等他一道回家。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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