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扣以,伐是公用个。(不可以,不是公共的。)”
女人不耐烦地说完就走了。
谢诚言有些无奈,却也没有多计较,起身走到服务台前,向值班经理说明了来意。
中年男子温和的笑道,“可以啊,没问题的,可以用。”
“谢谢。”
不远处擦着桌子的女人翻个白眼。
谢诚言换到靠里的位置,餐食紧跟着送了上来,表皮酥脆的三明治对半切,最中间粉嫩的方片火腿肉被翠绿的生菜叶包裹着,油脂顺着被黄油浸润的面包表皮往下滴。旁边配着一份粗薯条,浓重的香味随着腾起的热气扑面而来。
这样刺激味蕾食物对于谢诚言而言并不能激起他的食欲,他只吃了半个三明治。对他来说,饿不死就行。
慢慢的,店里只剩下一两个顾客。谢诚言做完报价单和手头上的其他工作,捏了捏眉心,合上电脑,腾出一小片地方,手枕着脑袋,暖黄色的灯光落在他半边露出来的脸上,柔化了锋利的棱角。
几个服务员围坐在角落的桌子边休息。中年女人撑着额头,另一只手拿着牙签剔着牙,视线在那一头的谢诚言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外地人就是外地人,穷酸样,哪里都能睡,她嫌恶地撇撇嘴,呸了一声,吐出牙缝间的残渣。
谢诚言没有收拾就出了门,上身着了一件浅色连帽衫,下面套了条宽松的淡灰色运动裤,加上脚上的白色板鞋,全身上下没超过四百。电脑也是几年前的款式。
事实上,她倒也不是非要跟谢诚言过不去,她一向对外地人一视同仁。遇到讲着一口流利松沪话的顾客,总会多几分亲切。
老一辈的人还是会抱着高高在上的姿态去审视外来者,这种风气尤其充斥在受教育水平不高的人群中,他们从未走出过去给他们画下的圈子。与生俱来的优越感,使得她总觉得自己比起大多数外地人高出一截来。
几个初中生背着书包,抱着足球,满头大汗的,一路打闹着推门进来,“港杜(傻子)!”
“港杜且大避(傻瓜吃大便)!”
另一个孩子立刻回嘴。
这几句话谢诚言还是听懂了,小孩子的乐趣往往就是这么简单,一句骂人的话,反复说着就能笑一路,回想起来小时候好像多少都有这么一段无聊而又幼稚的过往。
中年女人扶着膝盖站起来,微微松了松筋骨,路过谢诚言的时候视线短暂地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她看了眼拖干净的地面,招呼孩子们往谢诚言旁边那张桌子坐下。
她走过去给他们倒上水,小孩子们捧着纸杯又急又快地喝着,她忍不住操心道,“慢点,么宁特拿抢(没人跟你们抢),当心呛到鼻管哩。”
谢诚言刚睡着,即刻被身边精力旺盛的初中生吵醒了。他看了眼时间,睡了十五分钟不到。他皱眉头看了圈周围,明明都是空位,偏偏安排把人在他身边。
他叹了口气,强打起精神,重新打开电脑,点开几天前看了一半的泛函分析。这些是他好不容易弄到手的研究生数学教材和论文资料。虽说生活为理想上了一道枷锁,却从未甘心就此屈从。
可是理想说到底是现在还无法触及的梦,手机来电将他拉回现世,“什么事?”
“小言啊,那个……你爸他……昨天带你爸去市里复诊……嗯……”
继母一句话支支吾吾地说了半天。
谢诚言打断她,“他怎么了?”
“医院给新开了一个药,说是进口的,对腿很有好处的,就是……这个价格……它……”
“我在月初就把钱转过去了。”
“是,收到了。可这药吧它是进口药,新药,不在医保里……”
谢诚言闭了闭眼,微微吸了半口气,还有半口气哽在喉咙里,“什么药?叫什么名字?你确定是医院开的,不是你们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广告,自己要乱买的?”
“阿姨不是那种糊涂的人,你是知道阿姨我的。名字……名字我也记太清了,好长一串的,我去找找单子。”
谢诚言无声地叹了口气,“算了,要多少?”
听到数字,谢诚言重重皱起了眉,许久没有松开。
“你知道你爸他腿老是疼……咱们这里最近又老下雨,昨天去医院的时候那个膝盖肿得比大腿还粗,里面都是积液,医生给抽了好半天,怕你担心就……”
谢诚言再次开口打断,“知道了,没别的事我挂了。”
那头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诶……那什么,小言你爸让我问你……什么时候回来?你在南临多少能帮衬着家里点,这么大老远的,万一家里有个什么事,你是个懂事的……”
谢诚言听到这些就烦,压低了声音制止她继续往下说,“别,你别往我头上安这些有的没的……我只是到外地工作,又没有说过不管你们。钱我都还的差不多了,你们的生活费我也没有断过,你们还觉得我哪里做得不够?你们一家三口安生的过日子不好吗?为什么还要试图干预我的人生?”
谢诚言说完,没再听对方回复,直接将电话挂断,把手机丢到了电脑后面。他有点克制不住情绪,努力一压再压,不断地做着深呼吸,才把快要喷薄的情绪收了回去。
想想都觉得可笑,以前也没有人管过他,现在加上懂事两个字就觉得能把他绑牢,凭什么?
……
“你看这人,占了人家车位,警告了好多次都没有用,最后车被人用笔给画了,他还好意思报警,这素质九漏鱼吧。”
几个年轻的店员趁着客流量还没有开始大起来,围坐在一起刷手机,讨论网上的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