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东风眼底闪过一抹忧虑,顾忌着在外头隔墙有耳,没多说其他,打住话头告诫大儿子:
“别听你妈的,在部队好好干,凭自己本事吃饭,别总想着啃老本,跟你老子我多学学。不就是升官提干么,简单,多立点功很快就升上去了。”
说着又给儿子夹了块烧豆腐,状似不经意地提起正在办的案子。
“立功的机会多的是,眼下就有一桩,说起来还跟你媳妇娘家有点关系。”
见俩人都好奇地看过来,顾东风压低声音,把苏元华五堂哥苏龙华差点中仙人跳被人算计的事给学了一遍。
“是苏青华过来报的案,情报挺准确,可惜嫌犯很警觉,提前叫他们给跑了。
这案子不小,涉案金额保守估计上万元,不排除有谋财害命的可能。放这俩人在外头流窜,社会危害性很大,必须及早将他们抓捕归案。”
说完又想起什么似的,嘴角挂上一丝古怪的笑意:
“苏青华是你媳妇四堂哥,跟受害人苏龙华是双胞兄弟。说起来你媳妇娘家兄弟不少,还有好几个嫡亲的表兄弟,这些可都是你的大小舅子,以后有你受的,光是眼下结亲这一关,怕就不好过。”
顾戎牙疼似的嘶一声,尽量乐观地说:
“社会了,婚丧从简,那些婚闹之类的陋俗早该摈弃了吧?”
他可参加过部队战友的婚礼,就是聚一块吃顿饭的事,哪那么邪乎。
顾东风笑而不语。
张玉娥接口说:
“你说的对也不对,现在办喜事确实没老辈子那些个讲究了,可有些规矩还在,你总不能拒绝大舅哥的亲近吧?敬你酒喝不喝?拉你谈心听不听?七八个大舅哥小舅子齐上阵,你受得住?”
顾戎脸色严肃起来,立马拉自家兄弟下水:
“到时候叫顾跃顾旭回来给我挡酒,大小舅子再凶猛,总不好意思为难个十岁的毛孩子。”
顾东风见娘俩自以为得计地频频点头,冷漠无情地戳穿他们的美梦:
“我跟苏老弟聊过,他家子侄外甥可不只七八个,而是十几个,加上村里没出五服的隔房兄弟,怕是得上四五十号人。
苏家可是他们村的大姓,你老丈人还当着生产队大队长,亲闺女结婚怕是全体社员都会来捧场,就你这仨瓜俩枣的顶得住?”
顾戎脸颊肌肉抽了抽,对自家未过门的媳妇有了深一步的了解,靠山这么多的?
张玉娥就乐见亲家家里头人气旺,见儿子当真上愁了,眨眨眼撺掇:
“比人头咱还怕会输?也不想想咱儿子干啥的,往部队里头喊一嗓子,少说不得拉上一卡车的人来?儿子你尽管请人,妈保管给你招待得周周全全,宾至如归!”
办喜事么,当然越热闹越好,也镇一镇那些背地里不安好心的东西,想要报复他们家人前,且得好好思量思量!
张玉娥因着丈夫工作的缘故,这些年没少提心吊胆,生怕不留神被人阴一手吃大亏;现在逮着个亮肌肉的机会,那还不得大办特办?
要是京城那边的亲戚朋友也能过来就更好了,孩子大伯那一身官威可挺唬人的。
可惜时局不好,大哥那头被对家盯上了,巴不得逮他的小辫子,把他搞下台受批坐牢,实在不适合生事。
要不怎么不叫她家老顾回京城呢,还不是想叫他们远远避开,别回去蹚浑水,省得到时候被人一网打尽,连个东山再起的机会都没有。
张玉娥心里暗暗叹口气,歇了再跟京城那头明面上走动起来的心思,琢磨起眼巴前的事情来。
她自己娘家不得力,嫁给顾东风算是高嫁,也没有叫儿子娶个千金回来添助力的想法,生怕惹了那些人的眼,再给惦记上。
苏家就很好,人丁兴旺,人品也好,不会给儿子拖后腿,也不怕事,得好好处着。
头一个,这回的喜事必须办得圆圆满满,展示出他们的诚意才行。
顾戎没想那么多,只单纯嫌麻烦,皱眉拒绝:
“这都哪跟哪?战士们假期本来就少,有这工夫不如回老家看看老娘陪陪老婆孩子,往咱家跑来干啥,多浪费。
就简单摆桌酒,请亲戚长辈吃顿饭得了,铺张浪费被人举报的话,咱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张玉娥接连被泼两盆冷水,不好说丈夫儿子,悻悻嘀咕两句:
“这都啥世道,连好好办个喜酒都不行,碍着谁了?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天天眼红盯着别人家,批这个斗那个的,损人不利己,早晚要倒霉,呸。”
顾东风急忙扭头看门口窗外,见没人才瞪她一眼训斥:
“你少说两句,祸从口出!”
“吃饭吃饭!”
张玉娥瘪瘪嘴,到底把牢骚全咽下肚去,也抱起根大骨头用力啃,她自己个儿把嘴堵住行了吧?
***
不同于顾家三口在病房憋憋屈屈吃饭,苏家这顿晌午饭吃得可是热闹得很。
“卧槽二哥,你这手艺绝了嘿,这什么水煮肉真特么香!”
杨炳虎一口馒头一口肉,鼻头上被辣出了汗还直呼过瘾,吃得那叫一个香。
苏国华得意地托托黑框眼镜,斯斯文文夹起一块嫩呼呼的肉片塞嘴里嚼着,见对面苏元华先夹出来小半碗肉菜给梁斌拿去边上吃,眼底闪过一抹深色,着意夸了小妹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