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很孤独,也越来越不知道该如何与人相处。
她知道,她随时会去往下一个陌生的地方……下一个地方,可能是本地,也可能是外地,可能是工厂、农场、餐厅、或者某一个雇主的家。
为了省钱,母亲会尽可能住在工作的地方,那样,她就会和母亲一起挤在宿舍狭窄的床位上;如果单位实在不管住,她们也会就近找一个租金最低的住处,那个住处,可能漏风、可能漏雨、可能脏兮兮、也可能是和一大群人合租。
曾经的许多年,她一直都很努力,她的学习成绩也很优秀,她体谅母亲的辛苦,也希望未来能给母亲更好的生活。
但是,她渐渐现,她的母亲虽然过得落魄,心却要强,对她的要求也越来越高。
或者说,就是因为生活不如意,常常遭人白眼,母亲才会更要强。
在她印象中,母亲经常会跟她说谁谁家的孩子获得了什么奖项、谁谁家的孩子何等聪慧、谁谁家的孩子勤快懂事,好像全天下的孩子都比她强!母亲总也拿别人的优点来比自己的缺点,说得她越来越没自信!
母亲要求她不能睡懒觉,一次都不能;母亲要求她每次考试必须在班级前三,要求她不能买与学习无关的物品、不能看与学习无关的书籍、不能和不爱学习的同学交往、不能和男同学交往,更不能去任何娱乐场所!
此外,母亲还限制她住校时的生活费,她每个月的开支,都绝对稳稳是室友们中的倒数第一。
在母亲的要求下,她确实也考上了一所还不错的大学,但是,她却越来越懒得动脑、懒得动手,恨不能每天都睡到自然醒,只想当一条咸鱼……她曾经的空间个性签名就是:翻不动身的咸鱼,扶不上墙的烂泥!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浑身上下都贴满了封条的人,她最多只能挣扎着把封条给扯断,扯得乱七八糟,却无能为力把封条给揭掉。
大学四年,她几乎每个周末都去做兼职,其中也包括骑一辆共享电瓶车送外卖,否则,连同学们叫她去聚餐,她都没钱参加……
毕业之后,她竟然惧怕和母亲生活在一起,便以「去大城市闯荡」为名,远远离开了母亲,却时不时接到母亲的电话:谁谁家的孩子读了研究生、谁谁家的孩子找了个多么优秀的对象、谁谁家的孩子考上了公务员……
过年回家,长一辈的亲戚们更是语重心长的教育她:“小烨啊,你妈把你拉扯大不容易,你可得好好孝顺她……”
去年,打着「新冠疫情,不便回家」的旗号,她就把过年见亲戚这茬也给省了!
她每个月都会适当给母亲转账,以表示自己在外边混得还不错……母亲也会以此为谈资,在亲友邻里们面前大肆宣扬……
当母亲看到新闻、得知自己「闯荡」的工作其实只是送外卖而已,而且还干得不咋滴,应该会很吃惊吧?亲友们是不是已经嘲笑过很多遍了?
想了这么一大串,桃叶想得真是心累!
人活着已经很累了,为什么还要给自己套上更多的枷锁呢?
因为夜里失眠得太久,天亮后,桃叶又特别困,但她没敢睡懒觉,她知道她是借住在寺院的禅房,僧人们肯定早早就开始念经文了,她哪好继续睡!
她和李游一起去挑水,虽然李游说不用她帮忙,但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再继续当一个寄生虫,她坚持跟李游同样劳作,将寺院中的水缸都挑满。
然后,她又和李游一起将摆摊用的器具装上一个手推架子车,到古树下继续摆摊施舍膳食。
由于李游的任务已经接近尾声,但桃叶剩余任务量还有点多,因此李游还是把每次去树下取餐的事都叫给桃叶,希望最后他俩可以基本同时完成任务、同时回归现代。
一上午,桃叶不住地在心里计算已完成数量、剩余数量,估摸着后天……甚至是明天,她大概就可以和李游一起去找鬼王申请圆满离职了……
午后时分,阳光有点刺眼,桃叶坐在小凳子上昏昏欲睡,她才刚栽了一下头,李游忙推她:“有人找你。”
桃叶还以为是又有人来求吃食了,谁知抬头睁眼一看,竟然是王敬在摊位前站着呢!
王敬依然拄着手杖,微笑着看桃叶:“我有两句话想问你,能借一步说话吗?”
桃叶心想,王敬要问的,无非又是关于满堂娇的命案,因此态度冷冷的,就指着李游说:“这是我亲哥哥,你要问什么,在这儿问就行!我和你之间,不需要单独说话!”
“那好吧。”
王敬又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只管问了:“我就想问你,你睡在我房间那一夜……是你的初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