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秋:
见字如晤。请原谅我用这么亲昵的方式称呼你,因为这将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样叫你的名字。
唐突写下这封信,是因为有件事必须向你坦白。其实,你我初次相遇并非在今年六月,而是远在十九年前。那时我刚杀过人,清醒之后却被那场大火最后的景象吓破了胆,精神崩溃,被一群身份不明之人所救……很可笑吧?手下十一条人命的刽子手,骨子里其实是个懦弱的胆小鬼。
后来,那些人带着我走遍整座城市,那段时间我又杀了几个人:理由非常荒唐,他们说,这是在锻炼我的意志。更荒唐的是,我答应了他们——因为,他们让我杀的人,都是曾经伤害过我的人。
他们是我的仇人,他们该死。我一直用这种理由说服自己,直到有一天遇见了你们——你和你的父母。
我不知道你父亲得罪了谁,你们的事本也与我无关。所以即便他们纵火烧了你家、还要杀你的父母,我都只是冷眼旁观。然而,当看到你拼命扑上来要与那群人同归于尽之时,我却不知为何想起了自己,曾经的自己。
那时我确实想救你,条件却是,必须亲手杀了你的父母。这是我第一次手刃无辜之人,可我还是做了……
所以明白了吗?我是你的仇人。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那都不能成为我杀害你至亲之人的理由。我记得很清楚,你曾说过,要找出当年害你家破人亡的凶手,对么?这样也好,起码不用再那么麻烦了……杀孽深重如我,自有国法替你报仇雪恨。
言尽于此,请你多多保重,好好的活下去——我知道,你得过重度抑郁,也曾自杀未遂,可只有活下去才能亲眼见证仇人的覆灭,不是么?
留在白科长身边吧。他是个靠得住的男人,会照顾好你的。
对不起。
……
自从看完那封信,季笙秋独自一人坐在卧室里了足足半小时的呆。她了半小时的呆,白崇简就陪着她站了半个小时——然而,始终面无表情。
“……嗯?你怎么在这儿?”
推开门的一瞬间,季笙秋被石头般沉默矗立着的男人吓了一跳。白崇简很认真地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确定没看见半点泪痕,这才悄悄松了口气:“你……可还好?”
“什么事?莫名其妙的。”
季笙秋大大咧咧地打了个哈哈,越过他直奔客厅。那里,梅林正对着电脑屏幕吃薯片,听见她的脚步声便头也不抬道:“还是没有回应。”
过去的半个小时里,应季笙秋的要求,梅林通过虚拟机至少给李清麟打了不下三十次电话——对于像她这样的懒人而言,能做到平均一分钟干一次正事,已经突破了极限。季笙秋忽然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人体追踪芯片呢?还有信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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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林摇了摇头。
她忽然也问了个同样毫不相干的问题:“你是不是很伤心?”
“有吗?”
季笙秋摸了把自己的脸。梅林点头:“能看得出,但没必要。听白警官提起,李清麟曾给过你两份名单,记得吗?”
季笙秋猛地抬起头来。她忽然间就想起来了这件被她忘到九霄云外的“小事”
:“名单怎么了?”
“我查过了,其中一份是李驰伦生前的交际圈名册,另一份则是2514年至今未破命案生后各地的失踪人口清单。”
梅林喝了口奶茶润润喉咙,这才继续说了下去:“它们之间出现了两处奇特的重合。”
季笙秋的呼吸瞬间凝滞。
“第一份名单里文牧远是李驰伦的生意伙伴,曾对第二份名单里一个名为‘董招娣’的女孩进行过慈善捐助,资助其完成义务教育,此为第一处重合;第二份名单里神秘失踪的陈升,则是第一份名单里李驰伦麾下打手陈铭的独生子,此为第二处重合。”
陈升?
对于这个名字,季笙秋多少有些印象。十年前,这个年近二十岁的大二学生因为涉嫌谋杀同窗而被刑事立案侦查,但就在他被控制后的当天晚上,公安机关就对外宣称其畏罪越狱,并展开了为时近半个月的通缉;最后,警方在他校外的临时住处现了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经dna比对,认定死者正是陈升,因此结案。
……既然已经被官方宣告死亡了,李清麟为何会把这个人也纳入名单之中?
难道他也怀疑陈升是假死?不,更重要的是——
“陈铭是谁?”
“恭喜你,这次终于抓住了重点。”
梅林难得赞赏地瞄了她一眼,缓缓道:“陈铭,就是当年参与猥*亵李清麟的七人之一。十九年前,陈铭暴毙于自己家中,死状惨烈,凶手至今未能归案。”
季笙秋忽然说不出话来了。
“后来,那些人带着我走遍整座城市,那段时间我又杀了几个人……他们让我杀的人,都是曾经伤害过我的人。”
李清麟留下的那封信里,原本并未引起她多少兴趣的这句话瞬间浮现于脑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