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你出国那天开始,就一直有。”
黎阳怔愣了好一会儿没回神:他从她出国那天,就做好了来这的准备?他就担心着有一天她会出事,连这份万一他都准备了。
而她这几年还一直试图疏离他,让他放弃等她。
复遥岑云淡风轻地浅笑:“想什么?不用想。跟我回国吗?”
黎阳撩起眼皮。
两人对视了须臾,她抿抿没什么血色的唇,轻声开口:“我不是为你回去的…”
“我在乎你为什么回去的?”
他坦然道,“我只要你回去就好了。”
黎阳眼中覆上炙热的湿意,“可能我也已经不是一名合格的记者了,我没那么英勇无所畏惧了…”
复遥岑摸着她的脸,“你只是被我从阎王面前抢过来而已,你不活过来,三十四天前,我就把身披红旗的你带回去厚葬了。”
黎阳定定看他。
复遥岑:“懂吗?你只是已经足够了,做够了,可以离开这个环境了,不是你不再配。你知道什么样的人才配身披红旗吗?你知道如果不是我叫人给他们下死令要他们不遗余力地抢救,我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我带着你的棺木回去的时候,你也会带着牺牲两个字登上你们新云网报,你知道你所在的单位隶属什么吗?在这上面发讣告,不是谁都有资格的。”
黎阳眼眶彻底发红,她听庞庆刚刚说了,说他来医院的当天就说,救不过来,他带她回国。
这么多年来,他都没有不支持过她的工作,她的理想对他来说是毒药但是他欣然观赏,赞扬……
甚至最后千里迢迢来西亚,做好了带她的棺木回国的准备。
“对不起。”
“你再说。”
“……”
黎阳第一次笑,醒来后第一次笑。
复遥岑知道她有些心理创伤的症状,醒来这半天也总恍惚,甚至他清楚她这几日昏睡中也不安稳,可能总梦见那些枪在身上响的画面,她总是眉头深皱,有时候手会下意识地颤抖,他紧握过她的手好几次,抱着她在深夜里让她渐渐安静下来好几次。
所以这是他第一次见她笑。
多年以后,他总算在她身上看到过去的黎阳的影子,那个属于他的北方长公主,微微活过来了一会儿。
医生来例行查房。
复遥岑送人时在门口顺便问了一句:“大概什么时候能出院?”
医生有些意外:“她今天才算是真正的苏醒。”
“我知道,我还是想大概什么时候,至少能下床,能上飞机。”
医生微微望着门口长廊,眼底放空寻思了起来:“如果要说康复起来像正常人,至少还需两个月,如果要说下床,乘坐飞机,那一个月内应该是可以恢复得差不多,就像赵记者一样,不过……”
他看复遥岑,“据我所知你们是要回中国,那飞行时间太长她腹部的枪伤基本无法支撑她长时间的坐立。”
“我知道,她在机上躺平睡觉呢?”
“那没问题。”
复遥岑点点头,送走医生,他顺便联系了航空包下了一个月后今天的飞机回国。
进屋时她一个人看着自己的双手手腕,呆呆没动。
那双纤细的手腕上是已经结痂的伤疤,是复遥岑看一次都要心痛一次的勒痕,被解救出来的那天,她手上粗重的绳子浸泡着她自己的鲜血,紧紧勒着她细若无骨的双手,勒得她双手发青,无血色,再晚一点,甚至这双手都保不住。
复遥岑走过去,她抬起的眼神有些惶惶不安,见是他,她眸中闪烁的光芒才渐渐缓和下来。
复遥岑打开了病房所有的灯,把屋子全部点亮,再去把几扇百叶窗全都拉上,让屋子恍若白昼,和那个夜晚的黑完全区分开来。
他坐下,俯身拉近和她之间能拉近的所有距离:“不怕,我在呢,永远在。我订好飞机了,很快我们就能回国,回锡城了。”
“锡城……”
“对,马上我们就回到那座你喜欢的烟雨城市了,永远远离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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