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交接程序的胶囊舱还有十分钟就要降落到地面,最活泼的凯瑟琳也没了声响。在一片沉闷的寂静里,舱门被再度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乘着缓缓收缩进来的梯子,豹子般跃进了舱内。
众人定睛一看那身形分明是统战部最高负责人:中将杨树沛。
“没想到您也亲赴前线。”
看着一身作战服的杨树沛,凯瑟琳大呼小叫地跑过来。
杨树沛中将出生在中国战区的杭州,大概有四五百岁了,他自述童年被一度异潮的战火侵袭,能活到现在纯属命硬运气好。
在不熟悉他的人看来,他性格爽朗开放,温和大方,在军委里更像个和稀泥的好好先生;但是和他相处许久的楚斩雨知道:这个老人是依靠着内心复仇的火焰,才能支撑着走到这里。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啊……”
杨树沛乐呵呵地念了一句中国的古诗,不经意地对上楚斩雨被药物处理过的漠然眼神。
“这次事关重大,再说我也不能在后台看着你们在前线拼搏厮杀,我却悠然自得地旁观。”
杨树沛赶紧正色道:“平时开开玩笑,现在都严肃一点。”
凯瑟琳赶紧靠边站好,作温婉状态。
因为统战部对于军人着装和形象限制很宽松,在非正式场合只要不太奇葩即可,所有这老家伙以前总是穿着黑色系列的各类西装,有时也穿军礼服和制服;对于衣着他有一套自己的审美,凯瑟琳经常在私底下吐槽他是年迈的骚包。
这也是除了楚斩雨之外,所有人第一次看见他穿作战服:刮去了累赘的胡茬,再穿上笔挺的衣服,竟然瞬间年轻不少;楚斩雨的目光落到他腰间,裤腰带上插着两管将官才有的特发式手枪:一只用来战斗枪击,一只用来枪毙违抗命令的叛徒。
面对杨树沛这番话,楚斩雨笑笑,算是接受了这个充满人情味的借口,他面不改色地把载有新型生物适格芯片的针管,以及二级抗体递给杨树沛。
“心情不错?”
杨树沛意外地挑眉问道。
“怎么可能?不过幸好有抑制剂。”
楚斩雨摇了摇头,语气冷淡:“既然您来了,那么现在,统战部集中负责调度的是谁?”
“乔治·伦斯。”
楚斩雨明显脸色奇怪,但还是平静地应下声来:“我知道了。”
杨树沛的基因修正次数不多,每次他都倔强地要求保留部分胡须和皱纹,像是要提醒自己是个暮年的老人。
“心老了,外表也没办法装年轻。”
杨树沛把抗体和芯片都注射完毕,好似在感慨。
“蝴蝶,已经非常接近三号能量塔了。”
墨白轻轻地说:“能量塔在地下,蝴蝶想要汲取能量,必要花费一番手脚。”
但是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楚斩雨想道。
“缩短降落流程。”
杨树沛知晓众人心中所想,上前按住墨白的肩膀:“无条件射杀准备程序,给予批准。”
一团团浅灰色的深重云层,飞快旋转挪移,合拢在远方的蓝色的海平面上,无云处阳光洒满了海面,倒映出青苍色,恍若天空的延展。
海边的天气如川剧变脸,阳光明媚和黑云腾席……干净的白转成浸染暗灰的黑,触手般向着整片天空蔓延。
海风急促摧山撼海,四面回响八方袭来。乌云如冬天的厚重棉絮,光线凹陷下去,世界陷入了某种古怪温暖的昏暗之中,显得格外寂静,
万物都昏昏欲睡;在这寂静里,战斗机呼呼的声音如天鼾般震耳。
不知名之叶哗哗作响;正值地球复苏之春,孱弱枝桠不堪风折,参天躯干藕断丝连,呓语乞讨上天亦无用。比如暴风雨前的宁静,总是令人胆战心惊。
蝴蝶若即若离地贴着海面,时振时翔。
巨大的阴影遮天蔽日,覆盖在上空,给蓝色海洋附上一层灰,暗沉的波光粼粼,荡漾晃悠的水波里,呈现出一种月光下才能有的,紫蓝色矢车菊色泽。
水里供起一个个布满凸起的鼓包,纹路漫不经心地湿透过它们的头顶。
地球上的海洋,远比书上的更震撼。
在它身后,是一连串的炮火,紧随在奇异的肉质尾巴后,拉曳出一长串橘红色的热浪,在暗空里像烟花一样炫目。
她意识混沌,感觉自己张开胳膊。
如乘着鸽子雪白的羽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