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松若无其事,胸口却一阵憋闷,望着外头明媚的春光,正要起身,忽觉手上一软,是谢娘子坐在身畔——被她一双清灵秀美的眼眸望着,阿松怔了一下,挣开手,面色有些漠然。
谢娘子似没有意识到阿松的冷淡,温婉地一笑,以示感激:“阿松妹妹,多谢你。“
阿松妹妹——她不称呼夫人,并不是察觉到她深恶元脩,而是以檀道一的妻子自居,扮起了姑嫂情深。
“我不是你妹妹。“阿松莫名反感,丢下一句出了谢府。
家奴迎上来问:“夫人,这就要走了?”
“不急,等着。”
阿松放下布帘,独自在幽暗无光的车里坐了许久,忽而想起来,叮嘱家奴:“看见了檀祭酒就告诉我。“
“檀祭酒刚被谢录事迎进去了。“
“哦,”
阿松反应很慢,“等他出来了告诉我。“
家奴答应着,返回谢府边走边看,远远瞧见一身洁净官服的檀道一,正穿过谢府庭院的姹紫嫣红,一面对朝臣们含笑拱手,进了正堂。谢羡自在建康时就对他青睐有加,如今重新做了翁婿,更是心满意足,挽住檀道一的手,一口一个贤婿。
“叔父。”
檀道一上前拜见檀涓。
檀涓新近得了准信,要往豫州走马上任,正春风得意,被刘应湲、谢羡等江南官员们众星拱月,脸上盈满了喜气,放下茶来,摆起了叔父的架势:“我此去豫州,积年累月不在京中,你要恪尽职守,不可懈怠,若有难处,写信来同我说,婚事也可以交给你婶母操办。”
“是。”
檀道一从善如流。
“安国公与樊常侍到了。”
檀涓忙携群臣迎至院中,见周珣之与樊登将相二人联袂而来,一边说着话,慢悠悠欣赏着谢府中的景致。众人前来拜见,周珣之停下话头,先对檀涓笑了,“檀刺史,恭喜!”
檀涓喜不自胜,忙对周珣之拱手,“国公客气。”
周珣之近来对檀涓等人颇多笼络,他又为人亲和,众人来谢府等了半晌,正为的是奉承他,见状一窝蜂地上来拜见,将周珣之围得密不透风,周珣之好整以暇地和群臣依次寒暄过,隔着人群对檀道一颔首微笑。
灼灼的春光倾洒在他那张犹见俊逸的脸上,唇角含了丝漫不经心的微笑,周珣之不经意往檀道一身上一睨——檀道一心里一动,不禁多看了他几眼。
相比周珣之的左右逢源,樊登座前便冷清了许多,他是武将,又曾亲自率军攻破建康,在座诸人也只是敷衍过便罢,哪个敢上来和他套近乎?略坐了坐,樊登便抬起屁股,对谢羡道:“还有事,先走一步。”
“下官送将军。”
“不必了。”
樊登性情爽朗,把谢羡一把推开,便离席了。
“檀祭酒,”
那家奴见日头偏西,怕阿松等的不耐烦,趁空凑上来对檀道一咬耳朵,“夫人在外头等你。”
檀道一遭遇众人群起攻之,被按住灌了好多杯,喝的微醺,眼尾也微微发红了,那家奴的声音仿佛在云霄飘摇,他奇道:“哪个夫人?”
“咱们府里的夫人呀,檀夫人。”
檀道一脸上还挂着那丝缥缈迷茫的微笑,有一阵才反应过来,放下耳杯,他声音冷清了不少,“府里有事,”
他对谢羡辞行。
谢羡心疼女婿,见他有了醉意,也不阻拦,只谆谆地叮嘱家奴,要小心扶他上马,路上莫要跌倒,便目送主仆往府外而去。
慢慢到了车前,檀道一正望着布帘出神,阿松猛然将车帘掀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