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说着这样刻薄的话,声音也平稳好似只是在陈述。
“这……”
跪着的人犹疑,“三皇子,令狐胤毕竟是北狄国的人,若是往后……”
他没有再说下去。
“他不会反的。”
他笃定道,只是说完这一句,又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玩意儿,将面前的一盒朱砂揭开,并两指一按,沾了红印落在那干了墨迹的宣纸上,好好一幅山水,因为这两指殷红而失了形色,他却反而更是喜欢,唇边笑意遮掩不住。
下面的人听他如此说,也不敢再有异议,低着头退了出去。
等一个退出去之后,又有一人进来,那人面覆黑纱,一副江湖人的打扮。
“三皇子。”
“说。”
“户部尚书递了奏折,弹劾令狐沛拥兵自重,有谋反之心。”
令狐沛,自然就是令狐胤的父亲。
他已然预料到他二哥会在令狐胤离朝之后有这样的动作,“皇上怎么说。”
“皇上准了,传了令让令狐沛不日回朝。”
听到这声禀告,他神色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眼中已经透出几分讥嘲来。只凭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让一个在外镇压叛乱的将军班师回朝。
“三皇子——”
“他们这是生怕令狐胤不反是吧。”
如今令狐胤远在边陲,等到这消息传到他耳中,只怕令狐沛已经……
皇上最忌惮的,就是武将造反这样的事,他二哥既然敢让党羽弹劾,自然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只等那令狐沛回来自投罗网。除了令狐沛,那令狐胤便是真的要造反了。
半晌之后,他开口,声音冷的好似冰一般,“等真的逼反了令狐胤,我怕他哭都来不及。”
……
令狐胤半夜忽然惊醒,再闭上眼,却已经睡不着了。
桌边的烛台上已经累了一层厚厚的烛泪,豆大的烛火跳跃两下,将他披衣起身的影子在墙上拉长。
这段时间他总是睡不好,一闭眼面前尽是晃动的黑影和血光。他忽然想起和周琅同榻而眠的两回,那已经是难得的安眠了。
“将军。”
守夜的长青听到了屋子里有动静。
令狐胤一手撑额,满眼的颓丧,“叫周公子过来。”
长青抬头看天,月亮已经升到了高空,现在去叫周公子过来?但是将军又是这么吩咐的。
听到长青的脚步声远了,令狐胤才从床上下来去倒了一杯茶,茶水冰凉,冷的如同他的手指。
两炷香之后,长青抱着周琅过来了——周琅饮了酒,睡的就比平常昏沉一些,长青敲了几回门,都没得到回应,闯进去就看到醉倒在床上的周琅和神色古怪的千河,千河站在烛台旁,长青就只当他是进来伺候周琅的,他抱着周琅要走的时候,千河还拦了他一下,还是长青报了令狐胤的名字,他才不敢再拦。
令狐胤坐在桌子旁,看到长青抱着周琅进来,还怔了一下,随即他闻到了周琅身上的酒气。
长青将周琅放到床上,令狐胤挥了挥手,他就出去了。
令狐胤原本是想叫周琅过来陪他说说话,却不知道他醉成这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