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底子上用墨印了一行小字,是鞋铺的号记,并没磨去,还认得出,是城东清凉巷王家靴鞋坊。小人便拿了这鞋子去王家问,那坊主竟认得买这鞋子的人,小人听了,唬了一跳,没敢让旁人知晓,赶紧来回禀推官——”
“哦?是何人?”
“是推官您——”
“啊?!”
匡志惊唤出声。
推级瞅瞅两旁,放轻了声音:“那坊主说,他家号记分三等,头等印刻的是欧体字,这鞋底字号便是欧体。另外,这鞋子残余帮沿上还能瞧出锦纹,里头有些银线,是他从汴京绫锦院好不容易才买得的两匹银丝宫锦,只预备给这应天府官府豪家做鞋面。正月以来,只裁了一双鞋面,是给推官制的……”
匡志惊睁着双眼,瞅了半晌,才猛然想起,昨天他去和春馆,特地换了双新鞋子。夜里戏闹时,打翻了一只碗,油汤水正泼到鞋面上,姜丝儿忙唤妈妈去寻了一双新丝鞋给他换上。可那双鞋子为何会穿到这焦尸脚上?
他忙说:“昨晚这双鞋子被油汤染污,我便叫人丢了。”
“小人猜想也是。”
“这与那案子无关,莫要出去乱说。”
“推官无须多虑,小人自然明白。将才在刘家鞋坊,小人当即也吩咐了那坊主莫要出去乱讲,否则以窝赃通贼惩治。”
“嗯……你先下去,鞋子留下。”
推级将那双鞋子包好,却不知该放在哪里。
“放那墩子上。”
推级忙小心放在门边那只木墩上,连连躬身致意,才转身退了下去。
匡志则坐在榻边,尽力回想。昨夜,欢饮到半夜,姜丝儿端了碗鲜蹄子羹,要喂他吃,他却举过一盏酒,反去强逼姜丝儿先饮。笑闹之间,姜丝儿不留神滑了手,碗正落到他脚面……
他再坐不住,腾地站起身,快步向外走去,到了门边,一眼看到墩子上那草纸包的焦鞋子,犹豫了片刻,才忍住烦恶,小心抓起来,四处望了望,而后走到书桌边,拉开抽屉丢了进去。
他出去骑了马,赶到了和春馆,那馆里的妈妈笑着迎了上来,他却没有理睬,径直上了楼,奔到姜丝儿的房里。姜丝儿正在午歇,他一把掀开床帐,又扯掉了锦被,姜丝儿猛然被惊醒,尖叫着坐了起来。发觉是他,才转怒为娇嗔:“匡官人好不促狭,惊得奴家心都唬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