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知怎的,这样的美好没有持续多久,泪便止不住地夺眶而出,伊织无力地把胳膊垂在脸上,试图遮盖难看的哭相和破碎的心。
一日之间,所有的人都死了,家人村民,甚至包括昨日那个黑衣少年。
伊织没有勇气去看身旁是否又多了一具没有头的尸体。那双干净的绿眸和最后食头鬼的獠牙,像座大山压在了她即将奔溃的心防上,挥之不去。
呜咽从喉咙发出,痛苦到喉咙处翻涌血色。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伊织听到身旁发出细微动静,一颗石子滚到了她膝边,不偏不倚,轻轻给她碰了一下。
见她没有反应,两颗,三颗……接连落下。
“不要这么懦弱,除了哭什么都不会。”
冰冷的指责此刻听上去却像劝诫和安慰。
伊织听到熟悉声音,哽咽强行止住,震惊地爬坐起来,四处寻找声源。
时透无一郎依靠在不远的树干上,身上伤痕累累,唯独那双眼却亮得出奇。
时透无一郎没有看伊织,而是兀自眺望朝霞,似乎在追忆什么,又似乎在遗忘什么。
他受了很严重的伤,却感受不到疼痛一般,该流血都流血,该断裂的断裂。身体在他眼中就只是一个栖息地,灵魂随时都可能随这朝霞而去,像个破败的瓷娃娃,脆弱又坚韧。
伊织瘸着腿跑到时透身边,急得满头大汗,想替他止血,却被拒绝了。时透无一郎结束了神游,不知疼痛地站了起来,布料上迅速蔓开一片殷红。
这给伊织吓得不清,那些伤口看上去跟致命伤没什么区别。特别是腹部还有一个可怕的窟窿,正在不断流血。她出声想劝阻:“你身上的伤……”
时透无一郎侧头看了一眼伊织,又是那种漠然到不近人情的神色:“我该回去了,会有人接手你的。”
说完,便握着日轮刀,孤身走入阳光之中。背影决绝孤独,脚下淌着蜿蜒血迹,这一次没有回头。
伊织不知所措地看着时透无一郎的背影消失。整个村落已经一片狼藉,引路的女孩和她的母亲也不知所踪。除了地面上空留的一片灰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鬼的存在。
恶鬼已经被斩杀,至亲之死的仇就这么被报了,而她连那个黑衣少年的名字都还不知道。伊织不知道该去往何处。
她坐回了时透无一郎刚刚坐过的位置,企图寻找些依靠。
好在时透无一郎走后不久,一群黑衣蒙面的人出现,他们的衣服后面有一个大大的隐字,领路的是那只毒舌的乌鸦。
众人见到幸存的伊织,纷纷围过来询问情况,检查她的伤势。
伊织这才知道少年口中的接手是什么意思,原来有这么多人在黑暗里保护他们。自己已经无处可去了,要是能够像他们一样就好了,伊织默默想着。
鬼杀队队员处理现场起来,井然有序,很快清点完这里的伤亡与战斗残骸。
伊织被一个年轻的隐队员森田江美搀扶着,因为伊织已经父母双亡,无处可去,主公为她安排了新住处。
路过优夏家门口时,伊织突然觉得脚下有些硌脚,踩到了什么。她低头看去,是挂在优夏身上的那个小护身符。
当时被无一郎扯下后,事情就变得混乱失控起来。
森田江美以为是伊织的东西,弯腰帮伊织捡了起来,和蔼亲切道:“给。”
伊织摇了摇头:“这个不是我的,是鬼的。”
她向森田简单描述了一下昨晚发生的情形。不知道那一家人究竟发生了什么,导致父亲成了鬼,母亲指使孩子去诱骗人进来给鬼吃掉。这个护身符对那对养鬼的母女,似乎有着重要的意义。
听完伊织解释的森田顿时警戒起来,她小心翼翼地收起护身符,准备送回去问问霞柱。
但等回了总部后,这枚护身符却离奇消失了。森田以为掉在路上了,回去寻找未果,最终歉责地向上面报告了情况。
好在后面霞柱说那只是一枚寻常护身符,这事才匆匆翻篇,无人再放在心上。
···
时透无一郎此行算是负了重伤,腹部的伤看着吓人但是没有伤到内脏。反而是手上的伤口更严重,都看得见骨头了。
在蝶屋接受了治疗后,时透无一郎不顾蝴蝶忍要他休养的建议,第三日就悄悄离去。
时透无一郎去见了主公。
主公正站在庭院调度鎹鸦,看到门口的时透时,略显惊讶,但也在意料之中。他招呼无一郎进来,温声问道:“无一郎,伤养好了吗?”
“嗯。”
时透无一郎单膝跪着,垂首低眉,恭敬答道。
主公要不是前日去看望过无一郎,知道伤得很严重,还真能被他随意敷衍过去,无奈说道:“近期没什么任务,先好好照顾自己。”
时透无一郎点头,听进去了又好像没听进去。
产屋敷望着这个眼前的少年,轻轻将他扶起,语气中带着内疚与怜惜,说道:“这次不知道那里有两只鬼,害得你此番涉险,幸好你无大碍。”
优夏的父亲一直没有出现在情报中,没有人敢相信会有鬼仍跟他原来的家人生活在一起。
说到这,主公问起时透:“你知道那对母女的去向吗?”
产屋敷通过鎹鸦知道了当时的大致情况,安排了鬼杀队队员去村落安葬冤死的人们,接回了伊织,但那对曾出现过的母女却不知所踪。
时透偏头,沉默地回想,主公知道这孩子总是神思混乱,便耐心地等着他回忆。
时透的眸光暗淡失色,他说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