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就要松离之时,睡梦中的人突然翻身,睡得并不安稳。伊织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低声说些什么,眉间笼罩愁绪。
时透缓缓俯身去听,这声呢喃让时透头脑有些混乱,他生怕惊动了梦中人,一时之间呼吸都放得很轻。
是伊织在唤他的名字。
时透本来想就这样离开,但看着女孩惶恐不安的睡容,内心的冲动还是克服了理智,时透轻柔地低声回应:“我在。”
得到这句很浅的回复后,伊织轻蹙的眉头在一瞬间舒展,有了充足的底气,不再深陷那被遗弃的深海。
万物的色彩与声音消弭,这个世界只剩下他们彼此。在这短暂的瞬间,时透的手忘了收回。
捧着一束热烈蓝白花束的相原修,在此刻正好推门进来,他怕伊织养伤太无聊了,刚刚去买了些花,但没料到今天这屋内已经有人了。
抬头看清来人后,相原修惊喜道:“霞柱,您怎么来了?”
时透无一郎这个时候再想走人就有点来不及了,堪堪背对着相原直起身。肩膀紧绷,整个人显得有点不自在。
伊织觉浅,听到说话声睁眼时,只看到相原修被什么人给拖了出去。
那道在门前一闪而过的身影让伊织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想又觉得荒诞,怎么可能会是霞柱。
伊织望着桌边这捧蓝色绣球花,还带着些晨露,鲜艳的色彩让她这几日阴霾重重的心情总算好了点。加入鬼杀队的最大收获,除了找寻到自身的价值,就是认识了霞柱与这么多朋友。
伊织侧身想去嗅花时,被里边突然冒出来的乌鸦脑袋吓了一跳,人都往后仰了半个身位。
藏起来的银子,挤着那浅蓝花束,瓮声瓮气地问候道:“好点了没,小伊织。”
无一郎一时间还走不了,银子干脆飞进来跟伊织打了个招呼。这女孩也算它看着长大的,对于她受伤的事,它也很介怀。
伊织黑瞳里流转着惊喜,嘴角露出一抹清亮的笑容,高兴道:“银子,你怎么在这里?”
银子踩着桌子一蹦一跳,喳喳说道:“过来看看你。”
虽然没有供出无一郎,但至于它是跟谁来的,那可耐不住人瞎想。
“好多了,谢谢你,”
伊织带着诚挚的暖意温柔笑着,在听到银子的回答后,双眼瞬间亮了起来,生出期许道,:“霞柱也过来了吗?我去见见他。”
霞柱肯定很忙,今天得空过来的这个消息,让伊织觉得一整天都明媚起来了。
银子没阻止,它也觉得两个人应该见一面了,不然无一郎老是偷躲着,人家哪会知道他的心思。于是催促道:“去吧,去吧,就在门口。”
伊织扶着墙壁,脚步虚浮地在走廊处寻找时透的身影。没走多远,就看到背对着她站在院中交谈的两人,时透无一郎正和相原修说着什么。
伊织带着隐隐笑意向那边走去,内心虽然忐忑不安,但期待盖过了担忧。只是还未完全靠近,就被突如其来的话语逼停,她如遭雷击。
时透无一郎面容严峻,语气冷漠地说道:“她以后不再是我的继子了。”
相原修听到这话也是震惊到一愣,支支吾吾了半天,话都卡在嘴里,最后只能嘟囔道:“霞柱,伊织手上的伤真的没希望了吗?”
时透冷漠开口道:“这不重要,她不会再接受继子考核了。”
墙后的伊织面容失去了全部血色,手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耳边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
时透的话给她判了死刑,她努力这么久,最后因为这场意外的伤,等来了她这些年一直不愿意听到的宣判,还是从霞柱口中说出来的。
伊织不敢再听下去了,缓慢地向来的方向回移,时透的话带走了她全部的力气,导致每一步都走得沉重又艰难。
那边说话的人因为也心思沉沉,以为是路过的医生,都忽视了这处的动静。
在进房间前,伊织擦了擦眼角,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似地走了进去。
银子还在打理羽毛,见到伊织这么快就回来了,好奇问道:“见到无一郎啦?”
伊织挪到床边坐下,低下头看着银子,小声回应:“嗯。”
银子以为伊织是被无一郎给感动到了,摇了摇尾巴上的羽毛,语重心长道:“伊织,有些事情不好明说,但是你这么聪明,肯定能明白无一郎的意思。”
孩子长大了,银子觉得它要操心的事情越来越多了。跟父亲一样,优秀鎹鸦要肩负的东西不是一般鸟能承担的,比如主人的感情生活也算一桩。
伊织听了这话,默不作声,身上的病服在暖风中微微飘动,整个人身形更显单薄无依。
银子肯定伊织是不好意思了,大大咧咧地落到那绣球花那里去,叼了朵蓝色碎花夹在伊织手心,爽朗说道:“伊织,不要辜负无一郎。”
伊织眼中闪烁着难以掩饰的痛苦与失落,怕手上的绷带纱布让银子不舒服,埋头用脸颊蹭了蹭银子的脑袋。
就在这短短的三十秒内,徘徊的所有思绪顷刻落地。伊织眉宇间凝聚起了不容动摇的决心,她轻声说着:“我知道了。”
注定要面临的事情,她不会逃避,也不会让时透为难。
相原修回来时,伊织刚关好窗。银子提前飞到门口去等无一郎了。时透依旧没有选择来见她,只有那道黑色的身影快速地从大门穿过,步履匆忙。
伊织的嘴角向下弯起,盯着那抹绿意,低声对身后的相原修说道:“我想暂时离开鬼杀队一阵子。”
相原修灿烂的笑容收敛,忙迈开步子走到伊织跟前来,眼神中带着无法掩饰的焦急,慌乱问道:“怎么好端端地就说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