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贞跟在巧兰裙子后头,只怕脸上的热温给人看穿,拿纨扇遮着,水灵灵的眼睛浮在上头,关不住地流到他身上,“霜太太,鹤年。”
了疾起身回了个合十礼,一弹指间的停顿里,他也不由得轻微笑了下,“大嫂好。”
霜太太免不得也客气两句,“月贞来了?好些日子不见你了,该多过来我们这边坐坐。”
说话看也没看巧兰,只管懒懒地抬手指月贞坐,“你上回去大慈悲寺烧香,可看见他们在挖槽基没有?”
“挖什么槽基?”
问得月贞一头雾水,倒是了疾从霜太太话里听出来,阖家并不知道月贞上回往小慈悲寺去的事情。
两人背着阖家人口见过一面,这事实倏然叫了疾心虚。他自认为自己并没什么逾矩的举止,但仍然感到自责与可耻。
而这些可耻与自责仿佛是给一根丝扯着,丝线的另一端,是一种隐蔽屹然的愉悦。它轻飘飘,却有着强悍的力量,抗衡着他十几年来累积的道德与修养。
作者有话说:
6号晚上23:30更新。
评论红包下夹后发~
第24章深深愿(四)
那一份可耻因何而起的说不清,了疾心里想着是要行得正坐得端,然而接下来说出的话却是模棱两可,似乎是在为月贞掩护,“大嫂哪里会留意这些事?”
月贞会心地睇他一眼,向着霜太太尴尬笑笑,“我是没留意到,太太说的是挖什么槽?”
“大慈悲寺要建佛塔,想着来要我们捐银子。”
霜太太把眼缝微乜,心有不满,“这群香火刁养的和尚,只晓得伸手朝人化布施。鹤年,那你说,这银子咱们家是出不出?两万银子嚜,也不算多。可就怕这回出了,杭州府大大小小的庙宇道观都当咱们家是个大冤桶,往后凡遇见缺银子的事,都寻到咱们家来,还懒得打发呢。”
“母亲与大哥斟酌定夺吧,我只不过是替玉海法师带个话。”
了疾心里是不想捐这笔银子,可又想家中的银钱产业都与他无关,不好替人做这个主。出不出钱是他们的事,但大慈悲寺的亏空,实在有辱佛门,他这遭回来,不单是为带话,也有意要警戒这班贪僧一番。
便转而问巧兰,“大嫂,缁大哥还没回来?”
巧兰半晌不发声,嗓子干黏在一起,开腔声调有些怪,“没呢,我到贞大嫂他们那头去寻,也没寻见,不知是不是出去了。”
霜太太立时有些不高兴,“这时候他还到哪里去?缁宣又不是那起常往外头眠花宿柳的人。叫你寻个人也寻不见,有什么用……”
最尾一句尽管放得很低,可屋里几双耳朵都听见了。当着月贞在这里,巧兰自觉颜面扫地,脸涨得红红的低下去。
奈何她个头比旁的女人高,身量壮,脑袋垂得再低,也是孤耸在那里,逃也逃不开霜太太嫌弃的目光。
月贞只得笑着岔开话,“鹤年找缁大哥是有什么要紧事?一会我回去那头倘或撞见他,替你捎个话。”
了疾领会其用意,温柔地笑了下,“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大哥与钱塘县的县令有些交情,我有事找这位寥大人,想请大哥邀他到家来坐坐。”
霜太太搭话道:“噢,我还当是什么事寻你大哥。姓寥的县令还欠着咱们家一笔银子,也不敢在咱们跟前摆官架子,打发管家送个请客贴去他府上就是了。”
这家人使唤县官像使唤个小厮,月贞哪里见过这阵仗,不禁好奇,“鹤年缠上官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