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文兴搁下眼问她,觉得她这叹息像是引着他上勾,却还是忍不住要问。
调。情不就这么回事,问的人明知道答案,还要去问,答的人答得无聊,也仍然要答。
月贞瘪着腮帮子,并不看他,“没什么。”
话又就此中断,断得恰到好处,留给人无限的遐想。
他没收回眼,盯着她稚气未消的腮帮子看。蓬松的发髻环住那片鼓出来的腮,衬得上头的肉饱满圆润又不觉多余,而那些蜿蜒的千丝万缕,则是女人的万千心绪。他觉得她是介于女人与孩子之间,妩媚里含着稚气。
就这么欣赏她一会后,他放下手把炕桌敲敲,“你预备着就这么静静同我坐到天亮?”
月贞稍稍回首瞅他一眼,“可不是我请你来的。”
蒋文兴蓦地觉着自己吃了败仗。这还是少见的事,凭着这副好皮囊,他还一向没在女人跟前吃过亏。旁的男人花几个钱不过换一份虚情假意,他换得一份真情是常有的事。这也是令他得意的事情。
此刻受挫,又想起上晌月贞绊在庙里的事,倏叫他有些失而复得的快乐。
他欠身掣下她撑在案上的手腕,拉着她转头,“是我自己要来的,没打算白来。”
月贞在他眼里看见自己,几分羞赧,几分坦然,几分不像自己。但人不是一成不变的,她知道她也会变,不是在昏天黑地的日子里麻痹,就是在苦闷的日子里堕落。她不愿做唐姨娘,也不愿做两位太太,就只有堕落下去。
这堕落也没什么不好,起码能听见扑通的心跳。这心跳尽管是因为身。体的颤。动引发的,也没什么不好。这样一想,就半推半就地贴进他的怀抱。
蒋文兴一面亲她,一面拥着她往床上去,最终倒向目的地。摸着她的一刻,他觉得绕这半夜的弯子真是不值,白白虚耗了时光。可在亲她的间隙里看见她的眼睛,这念头又转变了。他一直以为就是奔着这个目的来的,其实也未必,来路上的一切风景都令他高兴。
因此也没那么急。色,一改常态地关心起女人的感受来,“怕不怕?”
箭在弦上,月贞打定主意了,有点慷慨就义的意思,瞪着眼反问:“我怕什么?”
他呵呵笑着,把她的衣裳。解。开,“可别嘴硬。”
“你才嘴硬!”
“那你尝尝。”
他动作熟练,和了疾是全不一样的。月贞回想起来,了疾只是依仗男人的本。能,还因为药性,行动全没章法,甚至鲁莽。蒋文兴则是克制着的。这两个人其实在这件事上,同平日的作风都是反其道而行之。
月贞一时也辨不出高下,心里只觉好笑,都是快乐的,只是两种快乐有细微的不同。那点差别,其实没有必要过分去计较。
次日一早,月贞还是卯时初便起来,卯时中收拾停妥,卯时末到了琴太太屋里请安。也不知是天长夜短还是年纪越来越大的缘故,琴太太起得一日比一日早。月贞到时,天色初亮,那屋里业已开始摆早饭。
惠歌在桌上陪着琴太太用饭,见了月贞,起身问月贞好,又拽了根梅花凳出来请她坐,“大嫂一道吃吧。”
开了年,惠歌敛了些脾性,益发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归功于冯妈孜孜不倦的教导。她的婚事暗里打算起来了,既然是嫁到官贵人家,琴太太自然要拿她当个书香门第的小姐一样培植。
她看月贞带着鄙薄和轻蔑的意味,可较之从前已是敛锋藏芒了许多。月贞赞了两句,又问起芸娘。
惠歌道:“芸二嫂子一早就来请安,母亲见她脸色有些不好,叫她回去歇着了。”
“她病了?”
“她说昨晚上起了几回夜就没睡好。”
月贞点点头端起碗,又听琴太太吩咐,“方才她来我忘了说明日过那边去裁衣裳的事,月贞,你一会吃过饭回去时往她屋里告诉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