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苗越窜越高,波及的范围也越来越广,云泆眼前已全是重影,他双腿酸软说不出话,能撑到现在已是极限。
就在他虚弱倒下的那一刻,黑蛇贴着升温的地面快速贴近,将人稳稳接住。
“要快点走。”
云泆喃喃,方才的混沌中他就隐约猜到了孟思兰要做什么。
这个已经彻底疯狂的人想要复刻兰觅在玉夫镇死前的场景,想要和她同一归处。
按照云泆记忆中的顺序,最初是无名的火灾,随后,便是爆炸。
黑蛇对他言听计从,此时心跳到达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信息素的连接让它清晰感知到云泆的生息在一点点虚弱下去,它无比焦急,还是在躬身出去时把昏迷的07,也就是邱谓之放到了背上。
地底的热度在快速上升,地下的建筑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崩塌。
没有人知道孟思兰计划了自己的死亡,在濒临绝境的边缘云泆近乎昏迷,他只用自己最后一点力气抓住了黑蛇的鳞片,他半阖着眼,视线所及之处都是细小的伤口。
黑蛇前进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在这场与崩塌的较量中它还是得到了幸运女神的无言眷顾。
在他冲出地下建筑的那一刻,爆炸声闷钝传来,让整片荒原都发出了颤抖的悲鸣。
而云泆在彻底昏迷过去前看到的场景,是黑蛇焦急的眼和疮痍遍布的原野。
飞行器的轰鸣,嘈杂的人声,还有消毒水的气味。
云泆感觉自己好像跌进了一个绮丽的梦,漫山遍野的小水黄被风吹起,簌簌花瓣落下织成柔软的网将他笼罩。
似乎一直有什么温热碰触着自己的手心,冥冥之中的羁绊让他分外安心。
环境中四季流转,山野逐渐被另一种颜色替代,花草或许并不长久,但松柏却一直长青。雪花轻轻飘落堆积,将每一处都占满,雪柏的温柔香气将他包裹,一次又一次扫去那些困乏和无力。
房间的窗帘留开了一道缝隙,当那一缕阳光打到脸上时,云泆缓缓睁开了眼。
一片白的天花板和熟悉的陈设,还未清醒的大脑先一步告诉了他这里是北境军医院。
身边的床垫微微下陷,云泆偏头,闻牧远的脸闯入他的视野。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眉眼,还有一些没有痊愈的小伤口驻留在上。
alpha的眼下挂着一点浅淡的青黑,像是在这陪了他很久。
云泆下意识动作,这才发现整个右臂都被绷带缠绕包裹,而左手正被闻牧远牵在手中。
他们像是一个整体,他一动,床边的人就跟着醒了。
闻牧远一睁眼就看见云泆正安静看着他,那双眼睛里满是温柔稀碎的笑意。不知为何,他的鼻腔一酸,诸多复杂的情绪一道上涌。
他怔忪不已,直到云泆虚弱地抬起手擦去他流到颊边的一颗泪,很轻地说:“不哭。”
闻牧远压下狂跳的心,拉住云泆的手,珍之重之地落下一吻。
他的语气起伏不大,平静的水面之下却又带着难以忽视的祈求:“云泆,我很担心你。”
手被更用力地攥着,云泆稍稍睁大了眼。自当初重逢以来不论是怎样的场景,闻牧远似乎还从未主动叫过他的名字。
陌生的感觉带着触动,云泆捏了捏闻牧远的手,他说:“你再说一遍。”
闻牧远如他所愿,低语道:“云泆。”
“我爱你。”
时间仿若在此刻静止,云泆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变成了什么样,动乱是否停止;也不知道病房的玻璃外其实站满了等待的人,每一个都不着痕迹地悄悄往里看;他也不知道现在的时间,不知道落在身上的冬日阳光为何如此温暖。
他只用静默的一切感叹命运的安排。
十多年过去,不知是不是机缘巧合,他和闻牧远在北境的医院落下了。如今又是在这里醒来,他却比从前拥有的更多。
有一个人会永远守候,他的掌心温暖,话语温柔,只要自己睁开眼,他就站在视线所及之处。
命运的弧线在此刻首尾相接,闭合成为一个完满的圆,仿佛以后再也没有什么会成为遗憾。
闻牧远还是那样认真地看着他,对上这样的目光,云泆又怎么敢让他的爱人多等待。
于是他让闻牧远弯腰低下身来,附耳道:“我也爱你。”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