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被逼到绝境的时候,突然想起了胸口的符袋之中,有一张符箓,恰好适用于此时此刻的这一份场景。
风符。
我不知道旱烟罗锅是因为直觉,还是别的原因,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予我手,但是我却晓得此物倘若是落入了敌手,那么不但烈火岩豹的牺牲白费了,而且舍身给我们拖住敌人的旱烟罗锅也算是白走了一遭。
于是我没有在吝啬这符袋中越来越少的纸张,回忆起当初老鬼教予我的咒诀,在努尔的掩护下,缓慢而坚决地念了起来。
《登真隐诀》、《清微丹诀》、《太上三洞神卷》,我幼时所学道经,没有一刻曾经忘却。
老鬼的教诲一直藏在我的脑海中。
当律令出口的那一霎那,我一步上前,紧紧抓住了努尔的胳膊,紧接着我眼中最后的一副画面,是黑魔砂接近扭曲的脸。
那一刻,他应该很后悔自己的磨蹭,然而时机却已经悄然流逝。
我感觉自己的身子在后退,好像被一种强大的力量给碾扁。
我感觉自己抓不住努尔的手了。
不过我心中却一直有一个意念,那便是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放开拉住兄弟的手。
因为我若将他留下,狂怒的黑魔砂一定会将努尔给碾碎泄愤的。
时间在那一霎那似乎失去了意义,我起先感觉自己仿佛被碾碎了,化作了一张薄薄的纸,然而片刻之后,感觉自己好像在空中飞翔,又或者浸泡在水中。
很难形容的感觉,唯一让我有些安慰的是,能够有感觉,说明我活着。
这便是极好的。
有一段时间里我感觉时间仿佛是停止的,而很快我便感觉又回复了正常,双脚踏踏实实地踩在了地上,然后下意识地往着后面退了几步。
我的身子没有想象中的那种冲势,于是很快就站稳了,抬头一看,努尔被我紧紧抓着,黑夜里他笑了,露出一口白牙。
接着他跪倒在地,狂吐不已。
馊臭的呕吐物让我也有些顶不住了,当时也就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往外面吐出了尚未消化的压缩饼干来。
过了好一会儿,我们两个昏昏沉沉的家伙方才晓得观察起周围的环境来,这才发现这儿跟两国交界的丛林地带有着很大的区别,我们站立的这个地方,是一个荒山,下面还有一些耕田,以及零落的村落,不过那村子黑乎乎的,陷入到一片死一样的静寂里。
我和努尔擦干了嘴唇,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己到了哪儿来了。
接着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的布袋,发现那东西已经停止了动静,彻底偃旗息鼓了。
我不敢打开来,理了理思路,然后对努尔说道:“既然有村子,那么我们就过去瞧瞧,看看能不能联络上指挥部,要知道王朋和三张,以及罗老他们都还没有脱离险境呢,一定需要支援的。”
对于我的提议,努尔表示同意,于是我们两人相互扶持着,朝着荒山下面的村落走去。
然而走到一半路程的时候,我们便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因为我看到了半山腰上面,有巨大的弹坑分布。
虽说是自卫反击战,但是战争其实是发生在安南北部山区一带,倘若这是老山附近,这炮弹绝对不可能落在村子附近的,难道说,真的如同宣传上面所说的,安南部队没事就炮轰我们的村子?
努尔捡起了弹坑旁边的一截化作焦炭的木头,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看着弹坑,似乎还有些年头了。
继续往前走,我们发现这耕地几乎都抛荒了,没有任何农作物在里面,野草丛生,而当我们来到这个规模并不算大的小村庄时,发现好多房子都已经垮塌了。
靠村口的地方,墙壁上面都是弹孔。
我心中有些发虚了,不知道青衣老道的那风符,到底把我们给送到了哪儿。两人继续往前摸,弓着腰,小心翼翼。不过没多久,我们便挺直了腰杆儿来。
因为我们发现整个地方就是一个鬼村,一个活人都没有。
我们随意找了一间还算是完整的房子,走进去一瞧,家徒四壁,格局跟我们在滇南边境看到的完全就不同,墙上连家家都会有的老人家挂象都没有,再仔细一瞧,努尔的脸色变得有些严肃起来,拉着我说道:“二蛋,我们有可能走过了。”
我看着努尔,苦笑道:“难道我们已经越境,到达了安南人的地盘了?”
这猜测说起来就让人揪心,深入敌后,这倘若是主场,倒也没有什么,而这个地方我们一点儿都不熟悉,语言不通,人也生疏,别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两国交恶,战火燃边关,对敌国的人向来都是怀揣着十二分的仇恨,就如同当初赵承风跟我打赌,说看看谁杀的安南人多一样,这里的每一个人,其实都把我们当做猎物、仇人,无论是老人,还是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