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了便败了吧。
若是败了,我尽量跟王新鉴同归于尽,也算是我没有白来这世间一遭的吧。
行山路,一步一个脚印,夜色渐渐笼罩了连绵的大山,月亮逐渐地升了起来,这天是八月十五,中秋的月儿分外圆,就像一只金灿灿的大圆饼,镶嵌在半空之上。
行走于林间,草丛中有虫子窸窸窣窣的声音,更远处,有不知名的兽类之声,让人莫名想起了“两岸猿声啼不住”
的情形来。
当然,此时此刻的巫山,已然再无野猿了吧?
行走的每一步,都是一种修行,我不急不缓地踱步向上,一直朝着乌云顶进发,走过了山梁,又下到了谷底,又继续攀爬。
巫山高不穷……
缓慢而走,一直走到了月上中天之时,我方才来到了巫山之巅的乌云顶峰上。
当我刚刚踏上了最后一块台阶之时,一片乌云从东边飘了过来,将那一轮明月给遮掩,整个峰顶之上,倏然变得一阵黯淡。
这一片乌云的出现并非巧合,而是因为某种气机牵引所致。
如此说来,较量在我踏上乌云顶的这一刻起,就已经在进行了,对吧?
我站立在峰顶之上,四周怪石嶙峋,有风吹来,穿过那石缝的间隙,发出了“呜呜”
的哭咽之声,如泣如诉,让人止不住就感觉后心一凉。
以势压人。
在此之前,我并不知晓天王左使是否赴会,又或者到底有没有赶到,但是在瞧见这周遭种种异象的时候,我的一颗心终于算是落了地。
他来了,来了就好。
峰顶之上,山风呼呼,乌云笼罩,而我却并不着急四顾,而是伸了一下懒腰,全身的骨骼噼里啪啦一阵炸响。
这一番伸展,一天来长途跋涉的疲惫顿时就一扫而空,我懒洋洋地冲着前方,扬声说道:“天王,你我也算是旧日相识,就不用这般装神弄鬼了吧?”
我平静地站立着,而前方的一处怪石突然一阵蠕动,紧接着几番变化,竟然从里面浮现出了一个人来。
那个人个儿很高,足足有两米多,穿着很简单,上身是一件黑色的汗衫褂子,而下面则是条玄色绸裤,然而他一出场,就给人一种威震全场的气势,从上到下地朝着我威压而来。
来者正是邪灵教的天王左使,王新鉴。
一个活着的传奇。
这个男人的身高,天然地给人予压力,但通过情报我得知,这是因为他修行了“天王增玉功”
的缘故,可以想象得到,原来的王新鉴绝对是跟我们差不多的身高,甚至还矮一些,之所以如此刻天兵天将的模样,都是百年的修为在支撑。
王新鉴出现之后,倒也没有立刻动手,而是朝着我微笑地说道:“的确,你我二人,算得上是有缘。”
面对着这样的对手,我并没有显露出蚩尤战法的狂傲来,而是恭恭敬敬地说道:“在与天王交手之前,我得先感谢一下你当年的不杀之恩。”
王新鉴于我,有两恩。
第一便是当年在神仙洞府里,他追杀符王李道子之时,并没有将当时还宛如蝼蚁一般的我给顺手捏死,甚至连李师叔祖留给我的珍贵符箓,都不屑一顾。
此为其一,为饶命之恩,而第二件恩情,则是当年茅山大开山门,他曾经与我师父陶晋鸿争着收我为徒。
此乃赏识之恩。
不过这所有的情分,在王新鉴诓我吹灭了李道子的续命蜡烛之后,就已经一刀两断了。
我与他之间,只有仇恨,只分生死。
当然,该讲的话,还是得说的,而相对于我,王新鉴则显得轻松许多,他眯眼瞧了我好一会儿,方才长长一叹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还比一浪高。老夫这辈子,罕有后悔之事,当年最开始没有能够杀你,然后又不能把你引入我道,每每回想起来,都止不住扼腕称叹,遗恨不休啊……”
面对着气势逼人的王新鉴,我显得无比平静,仰着头,说道:“志程其实对天王一直都心怀仰慕,只可惜造化弄人,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王新鉴冷冷一笑,向前走了一步道:“堂堂蚩尤转世,结果没想到落在了那帮鸟人手里,搞得狼变成了狗,说话也是这般虚伪!”
他这一步向前,我顿时就感觉仿佛有一座大山朝着我逼将而来,心脏顿时就忍不住跳动了一下。
不过很快我就稳住了心神,并不在意王新鉴的讥讽,而是平静地解释道:“天王一生,光辉璀璨,的确是值得许多后辈敬仰,我也一样;不过唯一可惜的事情,在于你走错了道路——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方才走到了今天这种穷途末路之中来。”
两人争锋相对,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叫做“道不同不相为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