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菊接到铁牛的眼色,抱着毛妞的胳膊,“大姐,我过了孕吐的那段时间现在好的不得了,但铁牛不在家就不让我出去,我憋的不得了,你住这边,既能陪我出去走走也能教我一些怀孕生产的事”
,毛妞在秋菊的话里没听到笑话她的意思,再加上她也不想单独跟爹娘共处一室,就没再推拒,就说今天晚上睡爹娘的山洞,明晚就睡过来。
中午一行人都去铁牛的爹娘家吃饭,由铁牛娘和二嫂、三嫂做饭,大嫂也回娘家了,其他人就聚在一起欢迎大姐回来,接下来的几天大姐要每天中午在一个兄弟家吃饭,哪怕大嫂不在家,由他人代劳做饭也要在大哥的山洞吃顿饭。
今天中午的饭吃的尴尬而悲伤,二嫂三嫂看别人都有娘家回,而自己是被娘家抛弃才嫁进深山的,虽说生活不错,但对比山里姑娘的处境,心里是酸的是苦涩的是心存期盼的,期盼着某一天回到娘家也是受欢迎的,是可以去苦除涩的,两人都沉默着扒饭,而毛妞也是安静着吃着,除了给爹娘夹了几筷子菜也拘谨的没说话,受她们情绪的影响,秋菊封存的回忆也出现裂口了。
她娘在她十岁那年去世,她爹在她两岁时给候府办事淹死在江里,她对她爹没印象,有记忆时就是她娘一派淡然的抚养她长大,只有在每个阴雨天会披着蓑衣走出院门愣愣的向村口盼着,在乡下她给了不少人治病却治不好她自己,临死前拖着病怏怏的身体四处托人给她女儿求个栖身之所,闭眼前满眼含泪的嘱咐秋菊要活着,直到听到秋菊答应的声音才把眼眶里的泪水挤出来。
回去的路上秋菊不再像以前那样走的欢快,逗铁牛伸出手去护她。
到家后,铁牛把小毛驴赶出去,把秋菊抱坐在腿上,“想家了是吗?明年秋天我带你下山看看?”
秋菊不愿意吐露她的来历也不愿意说假话忽悠铁牛,“不会下山了,我娘不在了,山下没我的家,我的家是这里”
。
“对,这儿就是我们的家”
。
看秋菊还是闷闷不乐,铁牛就给她讲他家里这些矛盾的原因
当年马匪的小儿子带人分立出来生活在这隔虎山,虽说打猎生活到死没下山,但到了他们的儿女,也就是铁牛爹那一代,身上沾染的有匪气也不想过山里的苦日子,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二三十个成年小伙子收拾包袱下山求生去了,下山后这些人分散着离开。
那个时候新朝建立也就一二十年,一些规章还没制定完善,就被铁牛爹他们钻了空子,是个黑户也进了制炭厂,进去一段时间后铁牛爹见到了他的两个哥哥和山里的两个人,五个人装作不认识却偷学人家烧炭的技术,心养大后就打算出去自己干,结果窑还没盖起来就被原主家发现,地方豪族让几个人干干净净的消失还不简单,除了铁牛爹其他四个人都死了,铁牛爹带了一身伤回到深山,躺了两个月才能走出家门,但兄弟三个只剩他一个,当初兄弟三人逃下山他爹就被气死了,铁牛爹回来后娘也改嫁了,他亲眼目睹兄弟和好友的死亡,而且出去二三十个回来的还不到十个,个个儿都是一身伤的回来,最惨的是少条胳膊,他胆子都要被吓破了,再也不敢下山,只能靠学到的烧炭技术发了笔小财,娶了个婆娘过日子。
有了孩子后从小就告诫儿女生活在山里就不要盼着山下可以买卖的生活,在山里既不交税又不服役,山里的人到山下没有户籍是要下大牢的,从小就绝了铁牛他们下山生活的念头。
铁牛祖母当年改嫁后也没能再生孩子,又厌恶气死亡夫的儿子,为了不能动了之后能有人伺候,就起了养个孙子的想法,铁牛娘肯定不愿意,但婆婆经常插手夫妻俩的事,铁牛爹又对他娘气虚,对他娘养孙子的事睁只眼闭只眼,铁牛娘恨婆婆恨到骨子里,那个时候铁牛都已经出生了,但还不满一岁,铁牛娘又狠不下心抛弃孩子再嫁,如果她再嫁那她五个孩子就随死老太婆选了,最后选了个长的像婆婆的女儿给婆婆养。
铁牛祖母从中作梗,不让孩子见娘,但让跟兄弟们一起玩,再加上铁牛娘恨婆婆,也不愿意见到长的越来越像婆婆的女儿,母女两人都知道对方,但一年难见几次面,等铁牛祖母去世了,毛妞回到爹娘家住了两年,冷冷淡淡的相处着,也没了对娘的渴望,心中的幻想落了空,到了成亲的年纪选了个相熟的男人嫁了,除了每年回娘家避免不了见面,其他时间只要想避开一个人,只要一方使力就能做到,何况两方都有这个意向。
第24章二十四章入夏
秋菊也终于明白铁牛和他娘之间时远时近的关系了,铁牛只有鼻子长的像他娘,铁牛、他爹和他大姐三人的眼睛是一个模子上拓下来的,脸型和她大姐相似,至于其他的估计综合了两代人的长相,既不像爹也不像娘更不像祖母,所以他娘对他的态度参杂着一份刻意。
第二天刚吃过早饭,毛妞就过来了,可见待在那里实在尴尬。
铁牛开始进山查看动物们的生长情况,这意味着进山打猎的时间快到了,终于可以吃到新鲜的肉了。
好在秋菊怀孕了,跟毛妞坐一起有话可聊,说说怀孕时候的事、孩子们的丑事,说说笑笑把时间也打发过去了。
不到中午,两人就往大哥家去,嫂子不在家,饭肯定是要自己做自己吃的,就担心其他两个嫂子忙的丢不开手,只有婆婆做饭,秋菊早点过去,人少就帮忙,人多就凑热闹,总比和大姐两人唠嗑来的热闹,时刻担心着下一句没话冷场了。
男的都进山了,目前除了秋菊肚子里怀的,就是二嫂家的老二最小,她要抱孩子,只有婆婆和三嫂在忙活,秋菊过去看看也没事可做,大嫂昨天离家的时候把腌肉都拿出来泡上了,现在都已经炖上了,就婆婆上午去挖的野菜还在清洗,怀孕到现在,铁牛都没让她碰凉水,衣服床单要不烧热水洗,要不就是铁牛洗,所以秋菊也不会为了表孝心去洗菜,就坐灶门口去烧火,看一个菜都起锅了蒜苗都还没剥皮,秋菊就知道她们做菜又不讲究了。
前段时间他们帮忙盖房子,秋菊每顿又炒又炖的,把家里的腌肉消耗的差不多了,公婆哥嫂都吃的扶着肚子走,还请教这菜那菜怎么做的,把姜葱蒜之类的佐料也备的好好的,但当时秋菊估摸着她们坚持不了多久,一是她们利索惯了,肉菜大乱炖吃惯了也很香,什么油热放姜、花椒去腥,只要量够大,什么时候放都能去腥,至于葱和蒜,也就秋菊吃,铁牛碰都不碰,更何况有肉就不碰青菜的其他人?二是饮食习惯,他们已经吃惯清炖的,经常吃肉易上火,重口味的吃着上下都疼。
锅里炖的是只风干的母鸡,炖的都有一个时辰了,秋菊坐在灶边闻着从锅缝里冒出的香味,喉咙不住的吞咽着嘴里的口水。
三嫂端着一盆泡发的香菇揭开锅盖,秋菊站起来盯着冒白烟的锅,水汽散去,浓白的鸡汤就露了出来。
“真香,等明儿我也熬一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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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嫂用勺子舀一碗汤递给她,“喝碗汤,腊鸡熬的鸡汤油少一点也不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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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不用,三嫂,我又不是个小娃”
,秋菊羞的抬不起头,意识到她露了馋相。
“你肚子里的小娃想吃,都是一家人,羞什么羞,我们都是你这样过来的”
,三嫂把碗放锅台上,把香菇倒进鸡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