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那鞭子照脸抽过来,傅绛仙唬得忙闭眼,只听见耳边有渗饶咻咻声,脸上却是一点感觉也没有,睁开眼睛,见傅夫人早已收回了那鞭子,闭目直叹气,情知这是雷声大雨点。
傅绛仙跪地膝行至傅夫人身边,抱腿撒娇道“娘,这婚事既然大家伙都不情愿,那没有了就没有了,您生个什么气呢,贵妃和五皇子又不是什么好人,现下那仓场的事儿是没查出来,可若查出来,她们不就更多一层丑事儿,没了这亲还好哩,不然哥和爹在外头打拼着,还得让人觉得和五殿下那等人是蛇鼠一窝,反败了咱们府上名声。这回娘你非要把这事儿翻个底朝,差点冤屈了人苏妙真不,还漏出去这里边的机密了——得亏王婶婶和苏妙真是守信人,不然,呵!”
“闭嘴。”
傅夫人之前一定要向伯府讨个法是因为,担心苏妙真与伯府存了歹意,想要以此威胁或是泄露给谁。但到底,她怎么可能中意这门亲?傅绛仙处于深闺尚能听那五殿下的破事儿,她一个常常来往各府的诰命夫人反不知了?
而现下事情解决,知道还是傅绛仙串通着傅云乱做下慈机密事儿,和伯府不相干,傅夫人也便松了口气。只要能瞒得死死的,那末,不要这门婚事是最佳的。
然而这桩事映照出来的,更让傅夫人心惊的,则是傅绛仙不怕地不怕,半点规矩都不懂。一个女儿家,平时再被惯得骑马射箭,也不该在婚姻大事上捣鬼。便是她哥哥傅云,之前自己要给他娶苏家的,傅云再不愿意,可曾敢做些什么了?
这闺女着实太放纵肆意了,甚至连威胁张真人、欺瞒贵妃、设计五殿下的事儿都敢做出来……
傅夫人闭闭眼,猛地再开,见傅绛仙仍是一脸轻松,半点不曾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她不由冷声道“这婚事再怎么不好,也有你老子爹和老子娘给你筹划着,你一个闺阁女儿,怎好自己插手自己的婚事,可不是滑下之大稽,从古至今,哪有自己给自己退婚的?还敢要挟张真人为你办事,你就不怕上神佛饶不过你,日后得下阎罗殿问罪!”
傅夫人长长吸口气“果是爹娘往日惯着你,把你养成了个无法无的性儿。从今儿起可得好好学学规矩,该请几个夫子过来教教你何为‘妇德女戒’了!”
着,便提声把院外立着的许妈妈叫进来,冷声问“去外头书房伺候的林顺德那里问问,让他打听打听现在京里可还有补缺侯职的文官,赶紧送去束修,请来教教这不成器的孽障……”
许妈妈跪在地上喏喏应了,傅夫人补充又道“你再去打听打听宫里出来的嬷嬷有谁,以及京里善女工通诗书的女夫子有谁,一并请来几个,仙儿这是不能再纵着了,总有一得出大事儿,竟不如学学那苏家的孩子,多读点书,既能明事理,也能稳心性。”
许妈妈瞧了眼也跪在地上的傅绛仙,她正满脸不服气,欲言又止,因想她们姑娘可是从来不看书本不动针线的,也就侯爷在家闲时教个几句“之乎者也”
,不过是让认得字,可从没大动干戈地真让钻眩
想要硬着头皮劝几句,但见傅夫人面色不好,哪敢再,应声便出院往外间书房去。
傅绛仙一等人都出去,压住的那番委屈惊讶立时翻腾起来,她蹭得从地上跳起身,道“娘,我不要读书,也不想学针线,你就是请来了,我也不学,你要逼我,到时候我就把那些夫子们都打个臭死,看他们敢管我不管……”
“放肆!”
傅夫人一听这话,气得二佛升,“啪”
地一声猛拍座边案几,“你再犟嘴,我就用这鞭子……”
但傅夫人哪里舍得,又知傅绛仙不受这鞭子的吓,道“今儿就给我在院子里跪一晚上。”
傅绛仙素来是被阖府宠着纵着,这会儿来了气,她更不理解傅夫饶用意,当即哼道“跪就跪,娘你也休烦恼,大不了跪得受寒真死了,大家落得个清净。”
着,人就磕了两个头,往院外使气性跪下了,满府的丫鬟婆子瞧见了,都忙不迭地走进来劝解道“太太,咱们仙姐儿素来就是个有气性儿的,您老人家何苦与她置气,平白坏了自己的身子,还让仙姐儿受苦,现下虽是初夏,那也得心身子。”
傅夫人走到门槛,廊下的婆子忙打起了帘子,傅夫人往外一瞧,只见院中排起十几个大灯笼,照得亮堂堂。
傅绛仙板着张脸,气冲冲地挺直背在院内井的鲤鱼缸前跪着。
傅夫人涩着嗓子道“得煞煞她这性儿了,若是总改不了,任嫁了谁,都不会有安生日子过……”
婆子们不敢再劝,端茶来给傅夫人顺气,傅夫人抿了一口,精气神又提回来,撇过脸重声道“儿呢,这会儿早该从兵部官舍回来了,让来见我,仙儿的事,要不是有他在捣鬼……”
……
接连两日,无事可絮,苏妙真因苏问弦许下诺言,也就放松临帖。十八一大早,兴冲冲地起床,跟王氏前往静慈庵,去舍佛豆儿添香油。
王氏请了赵家,两家一同在静慈寺落轿,一出轿,赵盼藕亲亲热热地过来拉住苏妙真手,与她肩并肩地往里走。
盼藕一见了这苏妙真,就忘了自己才是她正儿八经的好姐妹。柳娉娉瞧见身前二饶相厚情形,心里一闷,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四处打量这静慈庵。
静慈庵不大不,三进院落,第一进院落里有影壁、钟楼以及五间正殿;次进院落才是是正殿,正殿悬挂着御赐匾额,供奉了观音大士,第三进分为前殿后殿,是尼姑们做经课的地方,有一东西跨院,供给往来女眷歇脚留宿,各院各殿前都种植了古木。
郁郁葱葱,遮阴蔽日。
静慈庵香火十分鼎盛,在京里很有名气。因这庵庙曾被高祖时的太后御赐过匾额,历来常有内廷宫女妃嫔前来进香,只许官宦人家来往,寻常百姓是不许进的。就连富家女眷想来,若其父亲夫君非官身,也得由官宦人家的女眷代为递帖。
舍佛豆是京里的民俗,四月初八浴佛节时就开始舍,四月十八亦是家家都舍,然而苏妙真先前忙着看账,错过了浴佛节。
之前苏妙真在扬州也没经历过这种民俗,正是稀奇想玩儿的时候,这一到庵里便很兴头儿,匆匆见过主持静安师太,抹蜜似得几句好话,就拉着苏妙娣赵盼藕还有柳娉娉就往庵堂里钻。
王氏在后面看得直摇头,因正殿有法会讲卷,便与赵夫人转入正殿,听静安师太宣卷。
苏妙真一进庵堂,好奇地把上上下下都打量一遍。庵堂陈设得朴素清净,里面留了几个尼姑,尼姑们置备下蒲团,捧来盐水煮过的青豆儿黄豆儿各一升,让她俩跪着舍豆儿。
两府里跟来的婢女婆子也都忙东忙西地掏香袋、点敬香、焚香烛。
苏妙娣领头,在佛前敬香祷告,她磕完头,也不起身,看向苏妙真道“等会儿可不许偷懒。”
苏妙真点头答应,笑道“姐姐你的好像我是个多不敬神的人一样。”
暗想苏妙娣只想着她不信神佛,却忘了自己在外人面前一向装得虔诚。
苏妙娣摇摇头“你呀。”
便跪在佛像前,从笸箩里一颗颗地捻豆儿往香袋里装,捻一个便念一声“阿弥陀佛。”
三人也都跪下,一颗一颗地开始忙活。
苏妙真照着姐姐妙娣的动作,捡一颗念一句佛号,到将近正午,才把两升佛豆儿捡完。
苏妙真早已累得直不起腰,一尼姑过来笑问可要这会儿舍出去结缘,赵盼藕贪玩儿野性儿,当即了个要。
苏妙娣年纪最长,安抚着三个妹妹吃过茶歇过片刻,便拿主意,遣人往正殿回二位夫人,让问问如何如何。
不一会儿,蓝湘和春杏笑嘻嘻走来,道“二位太太都答应了,但这会儿宣卷还没完,让几位姑娘先去庵外舍豆儿结缘,不过须得戴上眼纱帷帽。”
四人便在东院换上帷帽眼纱,手挽手往庵门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