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曾读过一篇杂记,亦不知是何人留下,出自哪个年月。只寥寥数语,言语晦涩,却凄婉动人,观之久久不能成寐……”
“一直以为,是哪位修者喜文好墨,闲来杜撰。写那些不着边际的雪月云烟,徒惹人哀。却不料,今日真真见了这花……果然‘出自梵天不染尘’。这,又哪是无缘之人得见之物。”
陶红儿扭头看那轻摇颤栗的花朵,“昔有痴女名莫溪,望夫不归,祁天绝笔,‘君言三年是归期,妾自日日倦妆容。不得见,不得见……但许那,风卷烛台冷。看不得,鸳鸯聚,燕子衔泥……几番红叶落妆台,是君否?云中寄思来……挑灯夜观雨打蕉,暗恨掩了蹄声……君未至,妾已衰……妾不敢轮回,不敢轮回。不入轮回为君守,知否,知否。’唉……”
两行热泪潸然而落,却自不觉。
“想那莫溪,不入轮回本是痴怨,谁想九天有应,机缘自起,竟以魂应劫,当真化了魂花而去,三界飘游,只为寻夫。九天之下,但游无迹。无缘之人,根本不得见,触之亦化气而去,复无可见……而今思量,这花,倒更似自有灵缘感应,随己意而生,又岂是求之可得……”
“竟有如此动人凄婉的出处……”
“如此奇物,看杂记所言,恐怕只此一株,却再没有言及其他。”
听陶红儿娓娓道来,李飞白半晌无语,心中沉闷。连那猴子也是久不话,神色戚然。
只觉得洞中悲伤之气渐盛,仿若成丝成缕,盘旋飞舞。心神止不住阵阵迷离,恍惚间,耳中竟传来女子哀歌,渺渺若无,却入人心脾。
此时再看那花,似乎真合了陶红儿的言语,周遭紫光愈惹人,花瓣之上渐渐凝起一层水雾,不多时,竟有了几颗水珠。
三个看在眼里,不禁惊异,这,是水是泪?望着眼前景象,一时间都没了言语。也没谁去提,该不该摘了这花,既然是九天幽游,遍寻夫婿,心底又都升起莫明的期盼,且往下看吧。
万钧讪讪而立,时而挠挠头,时而踢踢脚下石子,浑不自在,干脆一屁股下去,盘膝假寐。片刻之后,却又坐不安稳,前后里外自顾转悠。
李飞白回味着陶红儿口中的典故,看她脸上感怀不已的神色,也不去打扰,只是对着花儿出神。想着那奇闻轶事背后的故事,不知藏着多少曲折,又会是怎样一番情形。
这般静默,也不知过去多久。还是那花儿突然又有动静,将此打破。只见那紫花唯余的三片叶子,也自飘散,再次往石中沉坠。只是这次,却没人惊慌去阻,只管静静看着。
这一次,直落得枝茎全无,剩那两朵花儿,犹自不舍一般,颤动着,怎也不坠。紫光明灭挣扎,最后竟然“噗”
地脱了花茎,落在了石上。
洞中气息瞬间一变,再无一丝异常,只留一片天地清净。之前那番令人伤怀的感觉,也没了半点踪迹。
“莫溪去了……”
陶红儿怔怔地低语一声,“却将花儿留在了这里。”
脚下不自觉,走到石边,将花小心取在手里。片刻之后,突然反应过来,这花并没有如杂记所说,化气消散。难道,这中间有什么缘故?扭头看着一旁的李飞白,似有所悟。却忘了,取花的,分明是自己,怎会无有因缘。
“李公子,还是将此花服下吧。”
给自己?李飞白一愣,“姑娘取了,自然是姑娘服用,我本来也只是偶过而已。”
“公子此言差矣。你道这花,是谁人想见就见的?此花神异,你我亲历,都看在眼里。此中必有命理机缘。幽游九天三界,今日将花留于此地,却不是应该推却的事。天既予,便取之。”
“如此,不如我三个分了就是。”
三个都在这里,却怎么也不能就这样接了。扭头,却不见那猴子的踪影。
“公子莫急,我去寻寻他来。”
陶红儿接了话就往外走,才步两步,急急停了,“啊呀,这猴子却是没这缘分了。”
忽地转身回来,“不必再让,想来这花就是得了也不可久留,这就变了,难道这是就要化气不成?”
说着将花塞到李飞白手里,慢慢扶将起来,“小心,我来助你。”
李飞白还道是她在推辞,一看手里紫花,果然周遭有淡淡气雾升起,缭绕迷蒙。心里暗叹一声,不再多言。随手将一朵丢还陶红儿,自己吞了一个。见陶红儿接了不再推让,旋即闭目凝神。
只觉那花入口即化,瞬间入腹,顿时一阵清凉,神清气爽。
足有一个时辰,李飞白长出一口气,自入定中醒来。也不懂什么内视之法,只是觉得神海静谧充盈,从未有过的清明,飘然物外之感。试着将神识慢慢散出,竟然能察到洞外去!不禁骇然。
这就是奇花的好处吗?自己初入门径,之前好奇,也曾多次试过神识强度,也只是比常人强那几分,观得细微些而已。现在,洞外一切仿佛就在眼前一般!这是强了多少?心里却没个准数。
天地神异,果然不可常理度之。
“公子觉得怎样了?”
一声问,将李飞白神思拽了回来。陶红儿修为远不是李飞白能比,却是早将花儿化了去。这话,分明是问的身体,
“弟弟俗心难掩,耐不住,却是将那巨蟒与熊肉都拿来烤了。修行之人,本应不贪口腹之欲,不过公子有伤在身,久未进食,吃些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