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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那颗散发着腐臭与异香的头颅靠近狮笼,那雄狮越发躁动,从直接从笼中站起来,摇头摆尾,对着红鹤露出一口黄灿灿的尖牙。
红鹤端着头颅贴在笼外,那狮子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用自己瘦削的头颅哐哐地撞击狮笼栅栏。
“小心它会破笼!”
毛虎在一旁呵道,巫柯拔出长剑站在红鹤身侧,以防不测。
红鹤转头带着胡三的头颅跑向门外,隔了片刻探出头来再看,那雄狮在笼中打了几转之后,又平静地趴在地上。她怀抱着头颅站在前院黑漆门后,当下只觉得心乱如麻,也不管旁人,将胡三的头颅丢给班翀,径直走进库房胡三遗留的大皮箱还在房中,皮箱外壳坚实,均挂着硕大铁锁,想来是他的重要之物。这些铁锁,假若没有钥匙,又趁手的工具在身边也是可以打开的。一番查探之后,红鹤当下只觉得头晕目眩,她抓住一旁的架子勉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浑身冷汗浸透了衣衫。
当下回到书房,红鹤不顾额头的汗珠连绵滴下,写下书信交予毛虎:“还望毛大人替我跑一趟北边,查查这封信中所写之事。”
第六卷第八章
做完这一切,红鹤才稍微定定神。此时又是傍晚,摸着咕咕着响的肚子才想起自己整日都滴米未沾。她随意在茶案上就着凉茶吃了些干果,听到窗外古琴音准时响起,红鹤烦乱的心中顿时清明不少,又是那位户房书吏在抚琴,若找到机会就要与此人会上一会,聊表日日听琴静心的谢意。
“阿姐。”
桑儿此刻在窗外高高兴兴地喊道:“你看,班翀公子为我做了个羽毛毽子。”
红鹤推开书房窗户,只见桑儿今日又精神了不少,一双大眼闪着波光,不过她身子却细弱矮小,罩着一件稍显宽大的粉绿宽袍,耳畔梳着一对垂鬟,傍晚金色霞光落在她天真烂漫的脸上,分外动人。
“我拔了后厨公鸡的尾羽给她绑了个毽子。”
班翀跟在她身后高高兴兴地说:“她说她能踢毽一百个,我得开开眼。若真能如此,桑儿蹴鞠说不定比你还更厉害。”
“公鸡的尾羽?”
红鹤疑道:“我不记得谁曾说过今日府中宰鸡。”
“那公鸡还活着,只是光着腚贴墙一动不动。”
桑儿哈哈大笑:“大约是伤心透了。”
“我也想和你们玩,不过现在我还有事要做。”
红鹤摇头晃脑地说道:“你们也可先玩,等我回来一同用膳。”
说罢她拉好书房门,走向县衙前院。
王基被人从牢狱中被拖出来,双腿发软无法站立,只能半跪在地上,一对肥大的胸肌在薄衣下扑哧扑哧风箱一般鼓起落下。
红鹤折扇捏在手中,居高临下而站,一声厉呵:“王基,你干过什么还不从实招来?!”
王基顿时面色骇慌,不住地向红鹤等人磕头:“公人,我可什么都没做啊,公人饶了我的狗命吧。”
“你威胁与胡三掏了不少银子给你,是与不是?”
“回公人话,那是我与胡三感情深厚,他自愿……”
“来人,将鞭笞拿出来。”
巫柯在一旁吼到。
一听要挨板子,王基顿时又慌了神,不住地磕头求饶。红鹤见他这样,心中疑虑万分:“王基,你在客栈中带头闹事,沿途叫嚣需用破布才能将你嘴堵住。你昨夜明明看似胆大如斗,现在为何又如鼠辈一般求饶?”
“回娘子话,昨夜闹事可不是小人的主意,是,是那陆巧在我耳边花言巧语。说若不闹一闹,戏团的金银什物怕是都会被县衙的公人们给瓜分完。可到了县衙我发现你是……”
王基匍匐在地上战战兢兢地说:“你就是那位声名在外的女神探,我以为你会……”
“你以为我会公报私仇,将你百般凌辱?王基你素日里恃强凌弱惯了,见到比自己弱小的总要去无故践踏一番,遇到比自己强壮的,又会卑躬屈膝地奉承,生怕对方会欺辱自己。你以为人人都会与你一样?”
红鹤怒道:“且将你所知晓的一切说出来,就可免了这顿板子。否则定叫你皮开肉绽!”
“回娘子话,我说。”
王基用粗壮的手腕抹了抹额头冷汗:“平时能和胡三额外要点零碎银子,不过是因为我私下里知道他身上背负着人命。但我可从没因此胁迫他,是他回回都自愿拿出银子给我。”
王基诡辩道。
“胡三身负什么命案?”
在场的人均大惊。
“五年前,胡三在北边青州因多喝了点酒,不小心滚进农田里,毁了好大一片粮食。负责那片农田的贫农夫妇文因此责骂了他两句,不想那胡三酒因醉酒失了心智,依仗着自己力大如牛,竟将夫妇两活活打死了。他酒醒后慌慌张张地跑来,要我为他作证,对官府说当天夜晚他一直与我在一起促膝长谈。”
“于是那对夫妻白白枉死?”
“听说那对夫妻的哥哥嫂嫂到处告官,但又因事发时没有其他目击证人,只有他们最小的女儿在一旁目睹惨案。小女儿当时不过九岁,被官府认定年幼无知又受到剧烈惊吓,证词不能作数,因此一直证据不足,对胡三作的恶也无可奈何。”
王基趴在地上浑身不住颤栗:“公人,杀人的是那挨千刀的胡三,不是我,我已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全数告诉公人,还请公人网开一面,放我离开。”
“我只答应过要免你板子,你为凶犯做伪证之事还需本地县令另行论断。”
红鹤道:“且将你关押回牢狱等候判决。”
结束问话,又是深夜,明月昏黄,红鹤在县衙廊下偶遇那名弹琴的邱牧。此人怀抱古琴,峨眉星目,一袭淡雅素青长袍,发皆绾高冠,上绣以翠绿珠玉,那脱俗之姿竟能高于燕林一两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