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河水冰冷刺骨,让她的脑子也慢慢冻僵,模糊中,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不明白,怯懦使她连怨恨都没有,只是难受,难受为什么非得要杀了她才可以?
她不会和夫人争抢。一辈子都被教要柔顺和善的她,根本不知道与人为敌。
从七岁起,她就被卖到一家专门养育瘦马的院子,她很听话,很乖巧,在合适的年纪被人买了去,送给元觅闲老爷。她得到了宠爱,已经很满足了。
从前的日子吃不饱睡不好穿不暖,她感念元府的恩德,让她过上的安稳的日子,不再担心会挨打挨骂。
她真的很感恩。可夫人偏偏杀了她。那个对所有人笑脸相迎的、贵气端方到让她自惭形秽、高不可攀的夫人,没有理由的杀了她。
直到这时,娇娘才明白院子里的老人们说的话,既然当了瘦马,一定要学会不择手段向上爬。善良是好人家的姑娘才该有的东西,她们这样卑贱的玩意儿不要奢望。一旦奢望了,便是万劫不复。
要是有来生,她也想要好好过。这一次,不要再做瘦马,做个好人家的姑娘,堂堂正正的嫁个正经人。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看到了水底,水底有个白色的影子在朝她飞快的游来。
那是一截截碎裂成渣的白骨,勉强拼凑成个人形。
娇娘想,都说红河底住了水鬼,看来传言是真的,以后在河底的日子,她或许能和水鬼作伴。
白骨架子拖住了她,在她靠住白骨架的一剎那,失去的意识忽然归来,宛若初生,她甚至能在水底自由的呼吸!
娇娘惊恐的看着身边的白骨架,“我现在还活着?”
白骨架反问她,“你想活着吗?”
“我还能活吗?”
娇娘问。
白骨架答,“可以,把你的身体借给我,让我暂住。”
都说水鬼要找替身,娇娘想,原来,她是替代这个水鬼的下一任啊。
白骨架对她说,“我会让你活着上岸,只要你把你的身体借给我。”
“那我还有这辈子吗?”
娇娘好像听懂了她的意思。
白骨架答,“还有一段时间。我不能太快的融进你的身体,所以你还需要在我沉睡的时候,帮我操控你的身体。当我恢复巅峰,你自会隐去。”
娇娘不理解,她死在了水里,害怕当水鬼的替身。但是因为早知道水鬼要抓替身,所以也没那么大的抵触。可还要她上岸……她不明白了。
白骨架告诉她,“你还没有完全死透,身体还是活的。如果我附身,这具身体就不会死。我不白拿你的身体,会达成你的心愿。你刚才的愿望,是下辈子投身到好人家。我答应你,下辈子,你会是富贵人家无忧无虑的大小姐,不谙世事,受尽恩宠。”
娇娘张大眼睛,不敢相信她的许诺。
白骨架逐渐融入她的身体里,她无法控制白骨架的行为,脑海中响起白骨架子的声音,“相信我,你借我一条命,我定然回报。”
“记住,我的名字,叫路蕴。”
下一瞬,娇娘脑袋一片空白,陷入沉睡。
与此同时,血肉模糊的身体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清明。
临江县令言无计
江南花锦城旁便是繁安城,繁安城下有座临江县。
近日临江县新来了位县令,名唤言无计。
县里县令来来去去,官场上的事情,和老百姓无关,大家只爱看个热闹。
闻得县令新到,临江县平淡的日子里像石入沸水,炸起大片的热浪,很快闹腾起来。
东家衙门里有人知道内情,西家有个跑生意的亲戚,南边来了个见过大世面的先生,北边住了位足不出户可知天下事的书生……
大家伙你一言我一语,把言县令的情况拼凑了个大概。
这段日子,只要有人聚集的地方,说的就是临江县新县令言无计的故事。
说书馆子、茶摊瓦舍、勾栏赌坊……言无计人才到临江县不多时,百姓已经把他的形象绘述完整了。
正值早饭时间,早茶摊子刚刚开业,一群码头劳力聚在一起,正好谈言无计县令的故事,摊主时不时还附和一嘴。
“就不说咱临江县了,只说花锦城吧,花锦城、繁安城,只要靠着红河讨生活的这几座城,哪个不是在程家管辖下?新县令换不换来不来的,都无所谓,反正咱老百姓的日子还是和以前一样过。临江县正好是红河口,家家户户都从码头讨生活。”
“最近程家势力越发大了,也不知新来的言县令能不能管管?”
“管什么?怎么管?你还不知道朝廷?靠着红河的这些地头,朝廷连税收都收不准,官府早被程家收买了,他们家啊,一家独大!”
“沿河地区已经乱的不成样子了,江湖的势力越来越大,朝廷再不管管,这天下,哪儿还是朝廷的天下?分明是那群江湖人士的天下!”
“最近老有人家女人被强买强卖,还有好些个失踪的,估摸着,就是那群江湖人搞的鬼。你说说这事,报官吧,官府也不管。不报官吧,也不知道该找谁?这日子,没法过!”
“来一个县令剥一层老百姓的皮,指望衙门管,倒不如直接找找家里的亲戚,看看有没有和程家能扯上边的,保不齐程家找个人,比衙门还快。”
“可我听说了个小道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
“什么消息?你倒是直说啊,卖关子作甚?”
“我家里不有门亲戚在王都做点小生意嘛,我听他家说啊,言无计是朝廷亲派,就是来处理临江县附近这群江湖人的事。要我说,朝廷也不是不知道他们,他们在江南,都要只手遮天了,朝廷哪儿还能放任不管?真要带兵剿起来,一群江湖打打杀杀的人,难成气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