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养父打电话给他,说好意心领了,以后还是尽量少寄吧,如果非要寄,一定要把地址隐藏。
等于说他不仅人不能回去,连送点东西回去,都要小心翼翼。
封惟忽然觉得,自己和养父之间唯一的一点牵连,就这么断了。
那几天,他整个人都处于一种非常低迷的状态之中,可惜屋漏偏逢连夜雨,他回到律所之后,主任说要开除他。
“小封啊,你的能力我还是认可的,我也给了你一点赔偿,律师这个行业嘛,还是很靠人脉的,我相信你未来会有一番自己的事业。”
前言不搭后语,都是套话。
主任开除上一个授薪律师前,也是这么说的。
原因,无非就是这两年经济下行,再加上法律咨询公司的冲击,律所创收不如当年,主任想降本增效,这是表层的。
至于深层原因,因为他没有什么人脉,没能给律所带来案源。
能给律所带来案源的律师,哪怕基本功再烂,主任也会感激涕零地都会握着对方双手,用相见恨晚的语气说,您是咱们律所——不对——是放眼整个桦沣市律师圈都不可多得的人才。
赔偿嘛,肯定是不会按照劳动法给的,律所主任最懂法,也最懂法律的空子,给了点意思一下,算是封惟在这家律所,从实习律师干到授薪律师的情分钱,主任料定了,律师行业特别看中“名声”
,封惟,一个无依无靠的授薪律师,今天,只要他敢去劳动仲裁,明天,整个桦沣市的律所都不想要他。
有赔偿已经很给你面子了,有的律所还没有呢。
收拾好了工位,封惟抱着一纸箱子物品往回走。
天空蓦然下起了小雨。
他懒得撑伞,虽然伞就在公文包里,他现在两只手都用来捧纸箱了,拿伞变得很麻烦,想着淋一会儿小雨也没关系,说不定淋着淋着就停了,走了几分钟,才幡然醒悟,他是能淋雨,但纸箱不能啊。
最后左手举着雨伞,右手手臂勉强夹住偌大的纸箱,期间,雨被风屡次吹斜,伞被风屡次吹翻,他的眼镜上全是雨水,又没有手擦,好不狼狈。
终于走到了公交车站。
终于能把已经被洇成半湿的纸箱放下。
想掏出眼镜布擦镜片,想到镜盒还在纸箱最里面,他懒得翻了。
封惟租的房子很偏,有多偏呢,附近没有任何地铁站、火车站、汽车站,更别说高铁和机场,只有一路公交车会光临,就是偏僻,房租才便宜。
忽然,视线里闯进来一个男生,双手遮住头顶,跑到公交车站台下避雨。
可惜公交车站牌很窄,大风这么一刮,雨斜斜地吹进来,浇了男生一身,封惟想了想,还是主动问道:“你要不要过来,我可以用雨伞帮你遮点雨?”
男生愣了一下,小跑到他的身边,然后笑着说:“那太谢谢你了!”
封惟这才有机会观察男生的长相——皮肤白净,眼睛又黑又圆,眼角是向上吊的,嘴唇很薄,不笑的时候嘴角向下,宛如猫塑,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没有被社会毒打过的清澈,看上去也就十九二十岁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