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候车室和几个进站口分头寻找,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怎么也没有。半个多小时了,这是县级的火车站,候车室并不大,我确定这里绝对没有于先生。只好放弃。方刚和登康沮丧地坐在椅子上,方刚骂道:“避猫鼠!你能跑到哪里去?”
登康反倒笑了:“也不能怪他,说不定于先生遇到了什么杀身之祸,要不然,谁会连一个县城小区的旧书店都无法藏身?”
我感到有些内急,忽然想起一件事,就问方刚,他有没有可能已经看见我们,而躲在厕所里。方刚和登康眼睛转了转,登康刚要动,方刚把他按住,示意我去看。
候车室里有个卫生间,我慢慢走进去,小县城的火车站没那么多人,卫生间里也很安静。我蹲下来,透过蹲位的门板朝里看,最后发现只有一个蹲位间里有两只穿着旧皮鞋的脚。这双鞋和于先生穿的相同,而且也是黑裤子,虽然没看到人,但第六感告诉我。这就是他。
我走过去,敲了敲这个蹲位间的木板门:“里面有人吗?打扫卫生!”
听声音,里面的人是在慢慢站起来,打开门锁,推门走出来。正是于先生,他背着一个沉重的大旧帆布背包,无奈地看着我。
“您……至于这样吗?”
我苦笑。于先生没说话,我叹了口气,心想他这么躲着我们,明显已经走投无路,看来真是有说不出的苦衷,我对他很同情。于先生身上有太多秘密,到现在也没人了解,他一直在逃避着什么,我忽然觉得,不应该再去打扰他。
我说:“没关系,我可以装成没看到,出去告诉他们俩,我们很快就会离开火车站,你……自己保重吧。”
于先生仍然没说话,我转身往外走,这时手机响了,我以为是方刚,看屏幕却是个陌生的号码。随手接起来,对方操着生硬的中国话:“你是田七吗?”
我心想,这可能是泰国的什么客户,想来找我请牌,就说没错,你有什么事。
这人问:“听说你在和登康、接触,是不是想找于先生?”
我顿时惊愕,问你到底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
他的中国话好像是今天才学会的,“鬼王让我告诉你,不要试图、参与登康的事。”
我问:“你是那个马来小伙吗?鬼王的助理?”
这人笑着说:“如果你已经在和登康、找于先生,那你就会不好。”
我生气地说你少威胁我,你到底是谁,怎么不敢说出来。还没等我多问,电话就被挂断了。于先生走到我身边,问是不是达卡打来的电话。我问达卡是谁,于先生说:“就是鬼王身边的那个马来人助手,已经跟了他数年,后期也学会几种阴法,但并不熟练。”
“不知道是不是,说鬼王让他转告我,不要管登康的事,否则我就要倒霉。”
我回答。于先生没说话,我让他先进隔间里去,过二十分钟再出来。那时候我们三人应该已经离去了,于先生点点头。
从卫生间走出,方刚和登康迎面走过来,问我怎么这么久,方刚朝卫生间一直探头。看来是也想进去。我怕他发现于先生,就连忙说了马来小伙给我打电话的事,登康恨恨地道:“他妈的,是什么号码,给我!”
方刚说没必要,你最多也就是骂他一顿,想报仇以后有的是机会。
我们朝候车室门口走去,这时,听到身后有人说:“登康。”
回头一看,居然是于先生,我顿时傻了,心想这于先生是什么毛病,一个劲躲着我们,现在我们要离去,他居然自己跑出来。
登康和方刚都很惊讶,连忙走上前。于先生把背包放在地上:“我刚出站,就看到你们了。”
方刚问你不是要离开龙南县吗,怎么变成进站了。于先生笑着:“我已经上车坐了一站,但又改变了主意,所以又坐回来。”
这借口有些蹩脚,但在这个时刻,登康和方刚都没怀疑于先生的话。两人非常高兴,方刚拎起地上的背包:“走吧,先找个地方坐坐!”
在火车站附近的一家小饭馆包间内,我把接到马来小伙电话的事又说了一遍。登康说:“达卡就是我称为马来小伙的那个家伙,很明显,鬼王在监视我们,不然他不可能知道我和你们俩在找于先生。”
“不是他监视,而是他这段时间联系过我。”
于先生说。我们大惊,连忙追问。
于先生吐了口气:“上星期达卡给我打电话,说了他去马来西亚用阴法弄死登康父亲的事,还告诫我,登康可能会来找我,让我千万不要参与,否则就把我的地址暴露出去,到时候我也不会好过。”
方刚问:“什么意思?鬼王一直知道你住在龙南县?他凭什么这么威胁,你有仇家吗?”
于先生默不作声,登康哼了声,说鬼王无非就是在故弄玄虚,他以为所有降头师都有很多仇家,比如我。
我说:“真是很佩服鬼王,他对自己的徒弟没有半点感情!”
方刚嘿嘿笑着说,那家伙对自己的家人都会落死降,徒弟算什么。我点点头,刚要说什么,于先生说道:“只有鬼王知道,我在这个世界上的仇家是谁。”
登康问:“什么意思?你的仇家是……是谁?”
于先生靠在椅背上,茫然地看着墙壁。
这是我们首次听于先生说他自己的事,也是最后一次。
他老家并不在赣州,更不在龙南县,这些我们都知道,但不知道他到底是哪里人。而现在知道了,他是四川达州人。大学毕业后分配到成都某建筑公司工作。十五年前,于先生被单位外派到菲律宾南部某城市。搞中菲合作的什么酒店工程,至少要两年,但工资很高,于先生家里有老婆孩子要养,于是就很高兴地去了。
在菲律宾半年后的某天。因为刚发薪水,于先生晚上和几个工友出去吃夜宵,回来的路上,那几个工友还要去KTV唱歌庆祝,但于先生有些头疼,就自己回工地睡觉。在宿舍门口有个穿白衣服的瘦男人急匆匆地跑过来,用菲律宾语问于先生有没有地方可供躲避,有仇家要找他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