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青涯拱拱手:“听赵毅提过几句,等江南事了,王爷不如邀那位公子一道去京城。说起来明年就是四年一届的会试。”
左青涯特地去打听了,云微当年才十三岁便揽获举人功名还是整个江州府城的解元,如此年轻又有才华,若是能收在靖王麾下定是极好。
李霁合上手中的折子:“他还在孝期。”
历朝历代皆重孝道,隋朝甚至有律法言:父母去世子女需守孝三年,这三年不得娶亲,大摆筵席,嬉笑玩乐,甚至为官者需丁忧在家。民间倒没有真如此严苛,但云微从科举,日后难免要走上仕途,就需谨言慎行,不教人落下把柄。若不然以他少年高中举人,早就该在科举场上一展实力。
听到李霁这么说,左青涯果然止了话头,只是心里惋惜不已。
汀州府。
云微将请来的平安符送到易家就转而赶去白鹤书院,宋之安给林若礼备了一份谢礼托他带回来,顺带这会就一道送了。
“院长。”
云微敲敲门,等了片刻见屋子里没有动静正欲离开,身后就传来说话声:“云微找院长他去了落凤山脚下的庄子避暑。”
来人也是白鹤书院的教书先生,还是林若礼的亲传弟子之一。
“原来如此,多谢高先生。”
云微暗恼自己早该想到的,去年林若礼就有去落凤山避暑的打算,自己竟然忘了。
高长止摆摆手又道:“哦对了,院长留了信给你,你且等等,我这就去拿。”
说罢快步推开隔壁的屋子,“哎呀瞧我,云微,外面日头大你要不进来坐坐,前几日我晒了竹叶茶,你来尝尝我晒得怎么样。”
“好。”
离开书院的时候天色已经西沉,走在路上倒也没有那么热了。云微牵着马干脆绕路去了木工铺子。
那日追杀李霁的人在家中毁坏了门窗,他也是简单收拾,有两扇窗户坏的实在厉害,修不好只能找人重新做。
一番折腾,等云微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月上中天。在院子里纳凉说话的村民看到他纷纷打招呼,甚至还有小孩子求救似的拿出功课要云微指点。
“哎呀你这皮猴子,叫你上课不听先生说,这下好了。”
孩子的母亲一把揪住孩子,又不好意思地对云微说:“云微别管他,你才回来,去歇着。”
“没关系,我也不累,阳阳过来我教你。”
云微的确不累,白鹤书院为每个教书先生都准备了临时起居休息的地方。同高长止喝了茶后,连日赶路的困乏让他决定先休息会再回村子。
听到云微叫他,阳阳挣脱母亲的手跑到云微身边高举起功课薄:“云先生,这句话的意思我记不住先生怎么教的呢。明天就要抄写交回去,你快教教我啊。”
“嗯。”
云微接过。
下一秒周围亮堂起来,原来是村民点燃了火把,几位村民招呼着:“云微到这里来,黑灯瞎火的别伤了眼睛。”
云微轻轻一笑:“如此,多谢了。”
等到云微终于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那阳阳在书院的时候确实太打鱼晒网,一篇文章十句有九句都不通:“看来该和其他先生说说这事了。”
完全不知自己拉了所有小伙伴下水的阳阳正睡得四仰八叉,脸上还带着笑,自己功课做完了,先生可终于不会打自己手心呢。
“轰!”
一声惊雷炸响。原本明亮的圆月不知何时被乌云遮盖,豆子般大小的雨点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
“哗啦……”
桌上的书页被带着湿意的风吹得翻飞。
“下雨了。”
云微起身想去关窗,临了伸出手才想起窗户还没有修好。雨势又疾又大,约莫半盏茶时间不到,屋里各处响起滴滴答答的滴水声,这是漏雨了。急急将屋里的东西搬到隔壁房间,才算是保住房间里衣物和书本不被打湿。经过这一番折腾,云微也是彻底没了睡意。
自父母去后,云微很少推开这扇门,有时候他就在想,会不会有一天阿爹阿娘从这道门里出来,笑着说我们家云微又长高了。
“阿爹阿娘。”
云微蹲坐在床榻脚上,头微微靠着床,突然余光看到林若礼留给他的信,说起来他还没有看。
左右睡不着,云微干脆拆开信,信中只有寥寥几句话,问明年春闱有何打算?希望云微能下场去试试。
屋里蜡烛微亮,云微换了个姿势靠着床榻。阿娘先前有过一次身孕,后来为了去找书院一个走丢的学生不慎摔了一跤。自那以后阿娘的身体就落下病根,后来更是一场风寒就要了她的性命。爱妻如命的云父本想随妻子一道去了,可看着年纪还小的云微又不得不打起精神。但自那以后,云父的身体也每况愈下,日日以药为伴。再后来云微年仅十三岁高中举人,云父高兴地拉着云微饮了一壶酒,次日带着笑抱着妻子的灵位去了。
“云微吾儿:如今你高中举人,以你才华日后也定能闯出一片天地,只是你太年轻,以后的路还需磨练。阿爹本想陪着你一道,可近日梦中多次梦到你阿娘,她一个人在那头太孤单,我去陪她了。愿吾儿万事顺遂,凡困境皆有转圜之地。”
三年前,云父就是在深秋离开,算起来再有四个月孝期也该满了。
“阿爹阿娘,你们说我该去参加春闱吗?”
云微志向从不在仕途,而是同父母一样教书育人,可林院长曾说过走仕途一样可以教书育人,不仅如此居高位还可救人,有时候救赎也不失是一条教书育人的路。
“云家小公子,云家小公子,我们是来做窗户的。”
院门敲得砰砰响,云微才惊觉天亮了,自己不知何时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