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铭玉在宗门前等了几天,没等到虞靳淮回来,等到了一只摇摇欲坠的信鸽。
他认得这只鸽子,相比于以前光鲜亮丽的信鸽,现在的它身上却是黑泥裹着已经暗淡的血,鸟喙也有一些细小的伤口,信鸽歪歪脖子,眨巴着两颗黄豆大的眼睛,忍着疼痛收了翅膀,躺在了季铭玉的怀中。
冷风呼啸着灌进脖子里,季铭玉抱着信鸽,没有回头再看一眼宗门外。
“咕咕咕!”
山上的冷比山下还要更严重一些,即使在屋子里,也还是没有多一分热来,只是没有风了而已。
文丝曾经教过他熬药,还把多余的炉灶给了他,现在他生起了炉子,火花在空气中跳跃着,在他怀里的信鸽看见火光后,扑腾着还带着伤的翅膀,踉踉跄跄飞到了火光前。,张开翅膀让身体获得热量。
季铭玉解开绑在纸条上的细绳,展开纸条看了几眼,又低头看了一眼信鸽。
“梧桐庄,难怪你这么狼狈了。”
季游的这只信鸽最远能飞九百公里,梧桐庄距离锦山却有两千多公里,其中的艰辛季铭玉不敢想。
纸条上说明了这五年中季游所经历的事情,其中就包括了四皇子的事情,季铭玉越看越是摸不着头脑。
“三皇子病重,四皇子精兵……四皇子哪来的精兵?”
季铭玉在闲暇之时也会下山一趟,他有几次潜入过宫中,偌大的宫城,只有寥寥无几的下人在打扫皇帝寝宫,也只打扫那里。
他看见太子寝宫已经全是灰尘,看见自己的宫中也是脏尘遍地,门前的果树也已经枯干了,可是当他潜入练兵营的时候,发现还是有军队在里面训练的。
四皇子手里的精兵不知道从何得来,季游在纸条里说明了二公主的药丸已经开始起效,最快后年,皇帝就会病逝。
眼下季铭玉需要做的事情,就是盯着四皇子的最新动向,效率至上的情况下也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早年在宫中,就是四皇子带头欺负季铭玉,说他没有爹娘疼,他那时年幼,脑子一热就冲上去打,结果很显然身上被打的全是伤,其他人都笑他的狼狈,只有母妃的贴身丫鬟把他拉起来,给他吃糖,会哄他,后来她被别的丫鬟栽赃陷害。
季铭玉醒来后找不见她,新来的丫鬟说,她想不开,轻生了。
新来的丫鬟对他一点也不好,等季铭玉大一点后,他认识了太子,从那之后,他就天天跟在太子屁股后面。
纸上还让他多注意下三皇子,称三皇子病重,若是四皇子心狠对他动刑,帮他去收一下尸体。
季铭玉以为自己看错了,又来回看了好几遍,在他记忆中,三皇子是最坐不住的一位,他极爱运动,身体硬朗得能干翻一头牛,说他病重季铭玉是万万不信的。
炉下的火苗越来越烈,炉上砂锅中的水也变得沸腾,持续不断地冒泡,发出急切的“咕嘟”
声,信鸽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了炉子旁,季铭玉朝信鸽的方向看了眼,发现了在翅膀上一道很熟悉的伤口。
季铭玉蹲在信鸽旁边,拨着它的翅膀又看了几眼,更加确信了他的猜想。
回梁府
砂锅中的水已经煮沸,发出了“咕嘟咕嘟”
地声响,季铭玉取来湿布,端起砂锅,将它放在了一旁的木桌上。
信鸽翻了个身子,用翅膀盖住了自己的身子,又继续闭着眼睛睡过去,季铭玉拿他没办法,担心它会钻进炉火里,从里屋找来木凳子,把它放了上去,好让它离火远一些。
窗外不时有几声鸟叫,季铭玉心中奇怪,山上仍是深冬,寒冷刺骨,信鸽能飞来已是不易,怎么还会有其它的鸟类。
好奇心驱使着,走到窗口处,见得一只体型略胖于屋内信鸽的一只鸟,季铭玉没见过这只鸟,却发现这只也是一只信鸽,也许是主人不会放信,一张白色纸条从洞口处掉落到窗台上,发出“咔哒”
一声。
季铭玉拾起一看,认出纸条上的字迹。
“近日京城不太平,切勿归来。”
只有这一句话,再无多言。
据太子的信来看,四皇子已经到了广泱城,手下有几百名精兵,攻占京城是早晚的事情。
只是来得太快了。
指肚扫过纸上的字迹,或许是墨汁还没干涸,使得本就凌乱的字迹上被抹了一道黑痕。
纸条上,这几个字写得十分地凌杂,若不是字迹的主人有书法素养,即使再凌乱,也是能让人看得出是什么字来。
季铭玉站在窗台上,出神地看着这张纸条。
梁文春的字是很干净不拖拉的,可上面的字迹像是在表达着当时慌乱的境况。
整理了下思绪,季铭玉转身快步回了卧房,在衣柜前站定。
他的衣服不多,许多还是师尊给他提前准备的,提起师尊,季铭玉又想到了师尊的事情,甩甩脑袋,把这个突然蹦出来的心思甩走。
找来一张看起来十分大的布匹来,把选好的衣服往里面塞了塞,系了个结。
他不能不去。
夜晚最适合偷偷出门,两只信鸽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肩头,安静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好像是要知道他要回去一样。
季铭玉不打算从正门出去,玉郎剑出,他轻身跃上去,从赏心阁处起飞,直往山下去。
御剑的速度可比步行快得多,不多时他就已经到了京城的上方。
宵禁已到,城中无人,仅有几位巡察还在街上走动。
自上而下的看了几眼,季铭玉转了个方向,往梁府飞去。
飞往梁府的途中,他总觉得有一道视线在盯着自己,几乎是下意识地躲了一下,就看到一支箭从他的耳旁擦过,带起一阵风来,吹得季铭玉耳旁的发丝飞起又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