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菜市口南大街,一蹬腿往前骑,半天瞅不见斑驳的墙壁上画一个又大又白的“拆”
字,开商可瞧不上这一带。
不是老破小,就是一溜烟的大杂院,独门独户的四合院,里面住着两三家,四五家。
他停在一户杂院门口,推着自行车穿入跟门洞似的过道,抬眼一瞅就是公用的水龙头,垒着水泥池子,左右各有屋子,左边乌漆嘛黑,邻居举家搬进楼房,租了出去。
而右边,灯火通明,窗户缝隙里飘着肉味,挂着的帘子,透出两个人影。
“老二呢,还没回来?”
说这话是他大哥,6云,今年33,长他16岁。
自己满岁的时候,父母车祸双亡,6云不得不辍学接班,开货车挣工资,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高考上大学,全指望6飞,结果没指望上,还得自己来,53岁考上大学。
“还没呢,还在外面散心,估计快回来了。”
细声细语的是嫂子萧红梅,和6云是一个厂的同事,小他3岁,当初介绍对象,误把6飞当成他的“儿子”
,以为是个二婚,闹出笑话。
至今没生个孩子,就是怕有孩子偏心,干脆当6飞是“儿子”
养,一直到他过上平稳日子,才高龄生娃,鬼门关走一遭。
“你说阿飞该怎么办?”
她道。
“还能怎么办,复读呗!现在满社会都是下岗的,没个大学文凭,他将来能干什么,跟我跑长途?”
6云无奈道:“我就纳闷,我上学那会儿是班里的尖子,怎么他……这个分数怎么考出来,这个分数怎么考出来!”
6飞听着墙脚,吐了口气,99年伴随黄泓一句“我不下岗谁下岗”
,直接一波下岗潮,大哥大嫂也跟着光荣下岗。
如此16年的生活,大厦崩塌,双职工双双失业,特么不是一句“从头再来”
,能轻易揭过的。
瞧着光秃秃的枣树,荒败的院落,他重重地踢下自行车支撑架,动静立刻传到屋里。
“是阿飞吗?”
萧红梅推开窗户,愁眉立刻换上笑脸,“吃了吗?屋里给你热着饭呢。”
“没呢!”
6飞径直进屋,坐在折叠桌上,提起饭罩子。
6云递来碗筷,拉开椅子面对面坐着,“你呀别成天溜达啦,我替你找好学校,十四中,师资力量不错,9月1号就去上学,知道吗?”
“诶。”
6飞应了一声,喉咙略带沙哑,这事他刻骨铭心,为了复读塞了不少钱,都从大哥大嫂的买断工龄的钱出。
“吃饭吧。”
6云摸了摸弟弟的头。
“那咱们要好好想想,到底考什么大学?”
萧红梅把热好的菜也端上来。
6云摆摆手,“这事该老师操心,我们也不懂。”
“我们不懂,海路懂啊!”
萧红梅拍了他一下,“她就是本科大学生!”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