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王恕没抬眼皮。
陈青果往他面前一蹲,他不易察觉地向后挪了一寸。
尽管如此。
他们的距离还是近,近到彼此的呼吸都能缠在一起,然后覆上另一方的嘴唇。
像是……就像是……
陈青果倏地站起来,结结巴巴道:“我去帮,帮婶婶。”
王恕低着头拆电饭锅,起子在他手中灵活转动,不时就有一个零件掉在地上,他忽然莫名地停了两三秒,不知被什么分散了思绪,之后才继续手上未完的事。
天色暗下来,三轮被王恕推进院子,他和他的弱智母亲回了家,门外静静的,风声一下子就变得凄廖。
村里饭菜香四溢。
刘秀喊陈青果到她家里吃饼,今晚才烙的,刚出锅不久,摸着热乎,吃着有劲道。
陈青果头一回吃这种饼,没有馅,只放了一点盐,吃到嘴里全是小麦粉的香味,她大口啃,咬牙切齿地撕扯着拽下来:“婶婶,我这是第三回来了,一回都没见到叔叔,他是在外地吗?”
刘秀舀了两勺芝麻糊到碗里:“不是,人丢了。”
陈青果震惊得忘了嚼嘴里被唾液泡烂的饼:“丢了?”
“不知道去哪了。”
刘秀叹气,“半夜里我听他开房门,我当时没睡醒,问他干嘛去,他说撒尿,之后就没回来过,六年了,日子过得真快,这都六年了。”
陈青果听得一愣一愣的:“那找了吗?”
“找了,怎么没找。”
刘秀说,“上派出所报案了,警员也帮着调查帮着找了,没没丁点儿消息。”
陈青果内心觉得凶多吉少,说出的话是:“婶婶,你往好的地方想,叔叔肯定吉人自有天相。”
“我想着呢,人这一辈子,吃什么饭走哪条路,那都是老天爷给安排好的。”
刘秀用一把铁勺在碗里搅拌搅拌,让开水跟芝麻糊融在一起,“你婶婶我注定要有这一遭。”
陈青果看着眼前的中年女人:“婶婶看得开。”
婶婶说:“看得开是一天,看不开也是一天,那干嘛不看开点。”
陈青果道:“嗯嗯。”
婶婶把桌上的一点儿水擦掉:“你还小,这些个大道理我就不多说了,说多了神神叨叨的,烦人,你自己悟去。”
“不烦的。“陈青果吃手里的饼,斟酌着问道,“婶婶,你脸上的疤……”
“以前在院里烧草,走路的时候没看好,摔进去了。”
刘秀摸了摸那一大块凹凸不平的皮肤,“很难看吧。”
陈青果立刻摇头。
“不难看才怪,我有时候照镜子都被自己怵到,这一大块皮,我都想给割掉……”
刘秀一圈,接一圈地搅着芝麻糊,“然后我一想,割掉了更吓人,而且还疼,你婶婶我打小就怕疼,所以就这样子了,认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