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家旁边山上一个老道观,老子祠,山下人叫老子庙。里面几个道长经常和爷爷走动,爷爷每年春节时都带他们去烧香,屈长水和细妹子也都会给道长拜年,道长们都会给他们发红包,但不是钱,而是用布封的三角型吊坠香袋之类,说里面封着符,保佑他们平安健康!他们也不懂,爷爷让收着,就拿着。回到家里,爷爷给他们绑在脖子上,书包上。也挺好看,喜庆!
初一那一年冬天过年时,烧香后,在客堂里爷爷和老主持梁道长喝茶聊天:“你这就撂挑子咧,说不干就不干了?身子骨还行,能舍得?”
“你这话说的,有啥舍不得,年纪大咧,精力就不行咧,我还想多活几年,这几年下来,净干些打杂的俗事,功落下来,不怕你笑话,我十几年没有精进咧,都是为了护着祖师爷留下来这一亩三分地。
还记得我师父飞升之前,那个时候你在跟前,他算准自己的日子,洗好身子换好衣裳,我在跟前伺候着,我师父摸着他胡子给我说:‘给我把祖师爷的道场守好’!就这一句话,他老人家换好衣裳后只说一句话,也就是给我说的这句话。
你和他老人家算是忘年交,我记得他飞升前看了你一眼,然后就闭上眼睛了。你俩老兄弟一块也这么多年了,我记得那时候我师父经常去你家混饭。嘿嘿,我也跟着蹭饭蹭。~~~唉,可惜师父他老人家一身本事我没学多少,愧对他老人家呀!到是你家道生那时候经常跟我师父偷偷的学了不少东西。”
然后他又看了看门外,被其他道士们拉出去敲响石,玩得不亦乐乎的屈长水和细妹子,小声问:“道生现在去哪里了?一直没写信或拍电报回来?”
“嗯,再别提那个逆子,死哪儿我也不知道,我曾占了一卦,方位在南方,还活着!怂个没良心的,这么多年一直没给个信儿,唉,就是可怜我那个儿媳妇,他走后没几年就郁郁而亡!”
两个人都不语了,沉默了半天,梁道长说:“这都是命,命里该有这个劫,谁也躲不过!”
“嗯,都是命!”
爷爷回复了一句,俩人都没说这个是谁的命,或许是一个人,或许是一家人,一群人~~~说罢爷爷就从腰后面摸出他的旱烟袋,准备装烟。
“唉,唉,打住,打住啊,好我的碎叔呢,我这里是啥地方啊,这是庙里!你个老东西,你是提着趢趗砸月亮,看不见远近,掂不来轻重,嗯?”
梁道长马上出胡子瞪眼的瞅着爷爷。
爷爷看着他一本正经的盯着自己,咧着嘴嘿嘿一笑,又把烟袋子收起来,别在后腰上。
“接你班的是小张?之前到我屋里混过饭,听说是学了道医,回头让碎怂在道医上拜给他,你觉得咋样?”
爷爷整理了自己情绪问道。
“能行么,咋不行,他才来这几年,之前是知事客,这几年也帮衬着我干了不少活,年轻能干,你别看他瘦瘦的,腿脚上还是有功夫的,干事麻利,嘿嘿,就是涩里八气的,人也是遭过难,受过苦,啥都舍不得。灶上他给算的紧很,抠抠搜搜,其他娃们整天埋怨说人家太涩皮,现在都啥年代了,还舍不得让大家放开肚子吃。呵呵,诉苦到我这里,我马上给批一顿,一个个的,这好日子才过了几天,都忘了前些年吃不饱的苦日子咧!原来的庙地都给分了,一些年轻的都被逼着还俗,给赶走了。好日子才几天呀,每人罚抄经一百遍,完了给我跪倒祖师爷像面前忏愧去,三天不准吃饭!收拾的一个个再也不皮干咧!”
梁道长一副小人得势嘴脸。
然后又伸着脖子到爷爷耳朵前:“听说哈,我是听说哈,这个小张呀是拜在东岸子老刘跟前,他们那一法脉是李神仙,李真人那一股子下来,李神仙你知道不?就是南岸子那个!”
“李神仙?南岸子···你是说···《圃翁》那个?”
爷爷也把脖子凑过去,小声的回应。
“嗯哪,我年轻时候,还跟着师父当道童时,李神仙还来过我们这里挂单过,听说是城里大户人家专门派人过去花大价钱请过来,给他老母亲看病,人从山那边路过我们这里,挂单住过一夜。我师父接待人家,那个腰弯的呀~~~后来人走后,听我师父说人是真正的陆地神仙,活了200多岁了!从前清康熙时候到现在,啧啧!”
梁道长一副崇拜感慨的模样。
“这个我知道,早些年学艺时,我师父给我讲过,他们认识,经常书信来往,一些病例方子他拿不准了,给人家写信请教,当然,李神仙也会询问我师父一些病例,还有一些其他方面的,哈!但我在南方上学那几年听说他飞升了,人家一辈子娶了好几十个老婆,人家是这辈子是活腻了,真正的活腻了,才选择去仙境!”
爷爷也不像平时严肃威武形象,一副好奇心爱八卦的好奇宝宝样,两个满脸褶子,一头白发白胡子的老头,年龄加起来150多岁的老人,像极了农村里东家长西家短的妇女们咬耳朵的模样,还都瘪瘪嘴的,简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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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这时候大厅里没其他人,不然一定会大跌眼镜,一个是庙里的老祖宗,一个是附近有名的隐世高人,杏林高手。
梁道长提起热水壶给两人又加了热水,续了杯子坐下。
“我那碎怂这事你咋说?”
爷爷想起正事,伸起身子侧脸问到。
“刚才我已答应了呀,就是我们这一法脉以后是要出家的,你这独苗孙子你舍得?”
梁道长一副高人模样盯着爷爷。
“出个锤子的家,小家都快没人了,我弟兄八个,现在到了孙子辈,就剩这俩,还一个女娃,你啥意思,想绝我的门户?拜你门下当个火居道士,只是图个名份,你还以为我真看上你哪点手艺,你会的那个我不会?我会亲自调教他的,就是图你个名份,懂不?”
爷爷志气高昂的回怼。
“行么,只是这话得提前说清道明,我手艺咋了?我四书五经让你看不惯眼里了,我好歹在前清有过功名,你有么?还能得不行,一般人拜我,我还看不上眼呢?我那些徒弟,那个小陈,人家不但熟学《道德经》,《文始真经》,《南华经》,后来更是把《大学》,《中庸》,《周易》修的那是。。,啊!小贾最近在学《阴符经》这个你应该是听说过了吧~~~,实话给你说,我在传授徒弟这方面,还是有点成绩啊,也算是将将就就,马马虎虎,你看附近几个省里宫观的主持,多少个都是我的徒子徒孙,这方面啊算是对得起我师父他老人家滴!”
梁道长手摸着自己的胡子洋洋得意的海拿捏着道。
“行咧,行咧,在别吹牛咧,那个小张刚才打个招呼,这会儿人呢?这个事是不是你帮我提一嘴比较合适?”
爷爷看不惯梁道长那副嘴脸,连忙转移话题。
“他现在是主持了,杂事较多。今天初一,好像前院说来了个大领导带着家人来烧香,他去接待了!”
梁道长缓缓的回应。然后敲了下旁边的罄,很脆而有柔和的声音响起,马上一个年级大约30岁左右的道士走了进来,先是给爷爷作揖鞠躬:“师叔祖慈悲!”
再给梁道长打揖然后弯身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