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尚在其次,一路上多有土匪出没,饥民掠夺,往往难存十之六七。像今日山石崩落,全队被埋,景况更加凄惨。”
车夫想起同伴九死一伤,愈发伤感,未免哽咽。
杨广往来踱步,自言自语:“若是改陆路车运为水路船运,该省却多少辛苦。”
车夫双眼闪出光芒:“这敢情是再好不过,万岁为民造福,定能千秋永寿。”
杨广命车夫退下,他心中的思路已渐趋形成。又问萧娘娘:“改陆运为水运,你看如何?”
萧娘娘付诸一笑:“水运固嘉,然洛水之舟如何能抵长江?岂非梦人噫语。”
杨广却已思路清晰:“有何不可,在洛水、黄河至长江间挖一水渠,自洛阳乘船即可直达江南矣。”
萧娘娘又是一笑:“万岁竟说小孩子话,这可不是庄户人家挖水沟,黄河、长江相距千里,关山阻隔,如何开渠?戏言而已。”
“不!”
杨广神色庄重,“朕为帝君,辖有天下,商旅不便,如何富民强国。倘河渠开成,举国出行便达,朕可自由巡视民风,百姓可随意南商北贸,于国于民有大利,何乐不为乎?”
萧娘娘惊诧地看着杨广:“万岁当真要开这千里长渠?”
“朕意已决,岂有戏言。”
杨广说得斩钉截铁。
近侍王义匆匆走进行宫:“万岁,太子派人有密札送呈。”
杨广接过密信,心不在焉打开,未及看毕,脸上变色。
萧娘娘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似有大事发生:“万岁,莫非长安有变?”
“哼!杨素老儿,朕非致他于死地不可。”
杨广恨恨地说。
“万岁,究竟发生何事?”
萧娘娘追问。
杨广把信与她:“拿去看来。”
这是太子杨昭的亲笔信,内容是杨广离京后,杨素昼夜与亲信宴聚。席间其部下多次言及,杨广对其已有猜忌,应趁长安空虚,手下握有重兵,乘机起事,取而代之。杨素感到尚无必胜把握而犹豫不决。
“梓童,朕待杨素不薄,而他竟怀二心,你说,这老贼当杀不当杀!”
杨广龙颜大怒。
萧娘娘委婉劝道:“杨素固然可恨,然毕竟曾有大功,且太子一封书信不足为凭。如此便擅诛大臣,难以服众,万岁难道忘了刘安之言。”
这句话把杨广提醒,使他冷静下来。对待杨素,无须操之过急,也不必大动干戈。选一适当时机,再巧妙下手不迟。
萧娘娘见杨广沉默不语,担心他尚未想通,便又告诫:“杨素握有重兵,行事务须谨慎,不可激出变故。”
“梓童放心,朕自有道理。”
一个削掉杨素兵权的方案,已在杨广心中形成。他吩咐王义:“传宇文述进见。”
宇文述奉召来到行宫:“万岁传唤臣下有何差遣?”
“宇文爱卿,朕要委托你办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请万岁明示。”
“要你在河南就地征集百万民夫,开河挖渠。”
“臣本舞文弄墨之人,不谙河工之事,只恐难以胜任。”
“爱卿办事干练,朕多年深信不疑,如此浩大工程,非卿不可。”
杨广又许以方便,“工部官员,天下匠作,随卿任意调用。”
“万岁如此看重为臣,敢不竭尽全力效命。”
宇文述尚有疑问,“万岁言道从洛水入黄河,那么,洛阳至长安间,该怎样挖渠呢?”
“这段就不必了。”
宇文述更加费解:“那么,日后渠成,从长安到洛阳仍是陆路了?河渠不达京城,岂非天大缺憾。”
杨广微微一笑:“朕决定迁都洛阳。”
“啊?”
萧娘娘大吃一惊,“这洛阳虽说富庶,可是哪来宫室?况且也难比长安居民之众,岂可作为京城。”
“这有何难!”
杨广主意已定,“朕并非依洛阳现状迁来,而是重新营建都城。它地处长安以西千里余,权且称为东都吧。”
萧娘娘忍不住又插言相劝:“万岁,长安历代帝都,宫室齐全,皇城坚固,何必糜费财力、人力再建东京。倘万岁觉得长安宫室不堪使用,尽可改修扩建,总比重建要省却百姓无数血汗钱。”
“梓童差矣。”
杨广振振有词,“朕建东京,自有道理。长安地偏西北,政令难以及时远达四境,尤对山东、湖广诸地鞭长莫及。洛阳地处中州,正可补长安之不足。况且南粮北运,南物北贩,洛阳为终,便可减少千里之遥的路途。故而东京之建,诚利国便民之举也。”
一向以军师自居的宇文述,不觉点头赞许:“确为明智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