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讨厌你,许桑衡。这不是压祟不压祟的问题,而是父王现在眼里已经没有我了…你还不懂吗…”
我笑了,声音却抖得厉害,“父王根本就不在意我这个野种了…我有时常想,为何你要活着,为何你不干脆死掉,你死了,我的身份说不定就不会被发现,我就还是父王唯一的儿子…”
“为何你不死…”
许桑衡啊许桑衡,为何当初死的那个人不是你?
你可知前世我衣不蔽体地被人扇打耳光时的耻辱和无助…你可知我喝下那碗热药时的痛苦…我好热…热到喘不过气,我像条最肮脏最不堪的蛆虫在那榻间痉挛抽搐,我拼命地张开嘴,将嘴张得好大,只想要呼吸…可嘴里流出来的就只有腥臭的鲜血…好多好多的血…我的整张脸,大抵都被那血给染到面目全非了…可我当时想的却还是,若我死了他们是不是就会放过你了?
我直到死的前一刻,还在挂念你。
你欠我一条命,许桑衡。
你还不清的。
49、
第二日一早,我推开门,雪已积得有半膝深了。
房屋檐前则留下了两个深印,显是有人站了许久后留下的。
百吉跟我说,许桑衡在雪中站了整整一夜,直到他早起撒扫时才僵着身子离开,还特意留下了一封信给我。
我拆开信,一枚梨木制的绞丝嵌珠发簪掉落下来,这枚发簪外观低调,做工却很是精巧,确是我平常常用的形制,除此之外,里头还包裹了两枚过祟用的铜钱,用朱线串好了,静静夹在信纸当中。
信中字亦甚多,大抵是在讲许桑衡近来在军中的一应事务,以及对我的新岁恭祝。
我懒得细看,翻到最后,落款是桑衡,时间则已是元德三年。
光阴渺渺,年岁如梭。
原来我重生已经一年有逾了。
原来这么快,就到元德三年了。
我忽然想到一个可以正大光明离开燕王府的法子了。
不甘魂(七)
50、
果然,正月十五刚过,宫里的圣旨就送到了北燕。
圣上有令,北燕王许章驰剿匪不利,驭下无术,擢令其子入京,同皇子们一道读书,蒙授天恩教诲,评考通过后方可回到北燕,封为燕王世子,助其父剿匪戍边。
众人皆心知肚明,因这匪患为害,皇帝已早对北燕生疑了,这次,不过是借由读书的幌子,命北燕王送子入京为质,好牵制北燕势力罢了。
我的养父许章驰犯了愁,按理他送我入京倒也合情理,偏偏如今已查明我并非是他亲子,若我上京告御状,圣上一通追查下来,发现许桑衡才是北燕王亲子,那他便是犯了欺君之罪。
圣上正愁抓不到把柄治罪北燕,若当真如此,他和许桑衡父子,不,是整个许氏,怕是都难逃厄运。
所以,如何让我心甘情愿自愿入京,且保证向所有人隐瞒好自己的身世,便成了许章驰的心头大事。
51、
我是在圣旨下达后的第三天前去主院拜见养父的。
彼时,他在正厅之中,同许桑衡以及几个军中旧部相商此事,见我前来,明显心慌,示意众人缄口,将我从头至脚打量一番,才疑道,“你过来做什么?”
许章驰的语气并不算好。
因着依他对我的了解,我必是不肯入京的,我生性胆小怕事,又吃不得半点苦头,在王府娇生惯养地活了十几载,怎甘愿去那如海深宫作质,这是随时有可能会掉脑袋的。
前世,我得知养父要送我出去的消息后便哭闹不止,求养父开恩,不要将我送去上京。
养父同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后开始斥我被许氏养育了这么多年,却分毫不懂为许氏分忧,活脱脱便是一个不懂报恩的白眼狼,还丢给我一柄匕首,叫我要么自戕,他便告知圣上,许氏之子身亡,已然无后,以此来保全许氏全族性命,要么就老老实实入京为质,为许家守好秘密,至死不言。
我自不敢死,握着匕首直到指尖发白,才轰然跪下,同意入京。
直至入京前夜,我还是惴惴难安,心神焦躁。
隔日,上到那辆专程为我准备的马车时,我正忍不住难受,没成想,忽有一个人从车厢暗处钻出,一把将我抱入怀中。
“妙妙,别怕。”
我又惊又喜,未想到许桑衡会躲在马车里陪我,待马车开始行进,许桑衡仍未下车,我才意识到,许桑衡居然瞒着父王,要同我一起入京!
“你,你这么做,不怕…不怕父王责怪…唔…”
他上车之后,只顾同我亲热,我被他扒得只剩薄薄一层里衣,又不敢太过大声,怕被送我的侍卫发现,结果就被许桑衡这个混账按在车厢中好一通欺负,直到我满足他后垂眼默默擦拭口边浊液,他才魇足地捏了捏我的腮肉,对我道,“自然是怕的。”
“但我更怕妙妙一个人入京会被人欺负。”
“所以,我决定以北燕王义子,亦是你义兄的身份陪你一道,这样,便可以保护你了。”
不知为何,听完他的话,我方才那些悲伤自艾的情绪便就瞬时消散了,又想到能同许桑衡一道去上京,有他护我顾我,我必不会再有事,像是突然有了底气,心情也放松下来。只我的嘴刚刚被他的撑得好酸,又被他的手捏得痛了,就从鼻尖哼出一口气,故作娇矜地道,“我们一般大,你凭何当我义兄?要当也是当我的义弟!”
“好好好。”
许桑衡大概也没想到我会有如此神奇的脑回路,有点儿哭笑不得地将手从我的脸上抚至下颌,轻轻抬起,目光瞟向我的嘴,却又压低了声音,故意唤我,“妙妙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