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
郑司衣微微扬起头,那眼中的复杂神色一闪而逝,随后隐去深深的叹息。她的目光缓缓落在杜筠婉的身上,那明媚的俊颜如同春日里绽放的花朵,带着一种别样的生机与活力。
“谢郑司衣。”
杜筠婉心头一松,连忙站起身来,恭敬地站在一旁。
“这里没有别人,过来坐下。”
郑司衣轻轻抬起一只手,示意杜筠婉坐到桌子的另一侧圈椅上。同时,另一只手轻柔地拿起茶壶,缓缓地为两只精致的茶碗添置热腾腾的茶水。那茶水自壶嘴倾注而下,发出细微的潺潺声,好似要展开一段悠远故事的前奏。
杜筠婉愣了愣,她的目光落在那个位置上,依旧站着未动。心中涌起一阵惊愕,那可是与郑司衣平起平坐的位置啊,在这等级森严的宫廷之中,她一个初出茅庐的,又怎么敢轻易就座?
她的身体微微僵硬,眼神中尽显局促和不安。
“坐吧。”
郑司衣并没有生气,语气依旧平淡。她将刚刚倒满热茶的茶碗轻轻放在那边位置的前方,那茶碗中升腾起袅袅热气,散发着淡淡幽香。
“是。”
杜筠婉垂首,恭恭敬敬地挪过去坐下。她的身体挺得笔直,心中忐忑不安。
她的目光低垂,看着自己的裙摆,不敢有丝毫的异动。她能感觉到郑司衣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中似乎有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深意。
“这茶,是今春新采的豫毛峰,味道清新淡雅,你尝尝。”
郑司衣的声音悠悠响起,如同微风拂过琴弦,中年的沉静底蕴在她身上尽显,拥有一种别样的韵味。
只是……让她这大半夜来陪品茶?
这还让不让她睡觉啦!
“是。”
杜筠婉轻抿一口,那清新的茶香在口中散开,细品后微微点了点头。
汤绿、味浓、香高、多白毫,是比在别院时,母亲收藏的那些陈年毛尖的滋味要好太多了!
只是,郑司衣没问,她最好也别多嘴。
郑司衣见杜筠婉依旧放不开,她的眼眸似不经意般划过那两个一模一样的瓶子,而后落在杜筠婉的绣绷子上。
她的目光在绣绷子上停留片刻,心中瞬间了悟,可她依旧提起小壶,再次为杜筠婉面前的茶碗斟满:“你可知豫毛峰?”
杜筠婉微微点头:“回郑司衣,臣女略知一二。陆羽《茶经》中记载‘淮南茶,光州上’,豫毛峰正是来自光州地区,听闻自唐朝起,就已经是朝廷贡茶了。”
“不错,”
郑司衣把玩着小茶碗,思绪似乎已经飘远,连同眼神都多了几分柔和,“豫毛峰一年可采三季,属春茶最为上品。采于谷雨前后,色泽碧绿,味则苦后回甘。”
沉默片刻,郑司衣又道:“杜二小姐在府上可学过茶道?”
杜筠婉有些尴尬地笑笑:“不曾,臣女一直住在别院,前不久刚回府。”
“哦?”
郑司衣微微扬起眉梢,眼中流露出些许意外。
她沉了眸色,刚想细问杜筠婉为何会一直住在别院,又在何时回府,以及在别院的生活如何等等诸多问题。
又突然意识到自己这般过于关切,实在有些唐突。
于是,她握紧手中欲放下的茶碗,提起兀自抿上一口茶水,似随口道:“没学过茶道,还能参透《茶经》,想必也是个极聪慧的女子。”
“其实……”
杜筠婉更尴尬了,摇了摇头,一脸真诚道:“其实,臣女不爱喝茶,更不懂茶道。得知豫毛峰,也是因为母亲偏爱此茶。”
郑司衣的眉心不由得跳了一下,微微的颤动牵扯着心头猛然一紧。半晌,她才喃喃道:“是嘛……”
这一幕,清晰地落进杜筠婉的眼睛里。她静静地凝视着郑司衣,心头有了几分猜测。
虽然实在不懂为何郑司衣会在这大半夜里,独独喊她来喝茶,而且第一句话便问她“是不是沈熹薇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