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在呆?”
蒋思荷端来一壶热茶,打断了秦长安的思绪。
她的耳根热,在芦苇荡里的那一夜,生在一个月前,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反正是被龙厉抱着上了马车。
都老夫老妻了,他们居然还能如此情难自控……她明明不是个容易害羞的女子,但清醒过来,真是觉得自己的脸都丢光了。
“没什么。”
她微微一笑。“把瑞儿喊过来吧,我替他把脉,若是今年差不多了,就可以直接施针了。”
蒋思荷有些担心地瞥了她一眼:“你来我们这里,皇上恐怕不高兴吧。”
“前几年是这样,不过今年他倒是没有反驳,我想,他估计也想通了。”
蒋思荷点点头,很快,琳琅把瑞儿扶着进来,他依稀是个少年郎了,身子清瘦,五官端正俊雅,有几分蒋思荷的影子。
他手里有一根竹子拐杖,缓缓往前走,动作虽然迟缓,但不慌不忙,显然这两年他已经越来越习惯看不到的世界了。
“瑞儿,还不叫人?”
“娘娘好。”
瑞儿的声音非常清澈,他的眼神无神,还是定在某一处,但稍显寡淡的表情,已然多了些许笑意。
“私底下,你就叫我婶婶吧。”
秦长安笑着拉过他的手,她跟龙厉妥协之后,两年才能到小行宫一趟,但无论如何,她定期派人把瑞儿的药浴送过来。两年一次,让她能够跟进瑞儿成长后身体的变化,回家后始终都在想,如何能扭转瑞儿的人生,哪怕是能让他看到一丁点的光明也好。
“婶婶。”
瑞儿朝她笑了,眼睛看不到,他性子自然就内向,但本质却是个单纯的少年。
他的家里一家四口,很简单,爹娘,还有姐姐,自从几年前教他读书的老师傅住了进来,就成了他的第五个家人。娘说,这个老师傅本来不出山了,是娘娘为他治病,让他不再受到顽疾折磨,病情好了大半,他可以多活十年,才愿意到这里来教导同样看不到的自己。
他会写字,会作画,即便水准一般,但他很喜欢,娘亲也总是夸他,至于爹爹,他手里用的拐杖,就是爹亲手做的,每当磨损了,爹就重做一根。
这位皇后娘娘,虽然只在他的记忆里出现过寥寥数次,但娘亲总是在他耳边交代,若是以后有机会回报,绝不能忘了这份恩德。若不是娘娘,他很可能从小就夭折了,若不是娘娘,他不会在整整五年里的药浴下,身体愈强健,若不是娘娘,他不可能有老师傅来教导……
久而久之,娘亲的情绪感染到他,他对这位娘娘,也是极为喜欢亲近的。
甚至,他记得他一度喜欢的梅子糖,也是这位娘娘带过来的。
“把手伸过来。”
她的嗓音清亮,跟娘亲的声音截然不同。
他乖乖听话。
秦长安望闻问切之后,便朝着蒋思荷点头示意:“十二岁之前,我给他一年针灸一次,先等四年再说,若是效果好,就可以半年一次。”
“都听你的。”
蒋思荷给儿子解开了衣裳,要他趴在榻上,秦长安果断利落地取出针盒,全都用烈酒泡过,在他的头部和背部后颈上都扎了几十根针。
“婶婶,娘,疼……”
瑞儿低低地哭喊,眼睛宛若兔子般红。
“别怕,疼是正常的,瑞儿,你想不想看到蓝天白云,看到你爹娘?”
“想。”
瑞儿咬牙。
“那就要吃痛,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轻易掉眼泪,知道吗?”
秦长安轻轻地说,语气却是毋庸置疑。
蒋思荷转过头,看向她,时光仿佛格外优待这个风一样的女子,每隔两年见到秦长安,却觉得她仿佛一点也没变。
而反观自己,容貌或许并不苍老,但黑里已经渐渐有了白,是啊,她都三十六岁了,怎能不变老呢?
“让他趴在这里睡一觉,我们出去谈。”
秦长安径自起身。
两人坐在凉亭里,九月的秋风,吹过来,还残留几分盛夏的热度,她从容不迫地开口。“瑞儿看起来清瘦,但身体被你养的很好,根基好了,对他以后恢复是大有裨益的。”
“我是他娘亲,我不对他好,还指望别人吗?”
蒋思荷垂眸一笑,素雅清秀的脸上,隐约已经看得到细微的纹路,她身上穿着的褂子,镶嵌玫红色的纹路,身上的贵气仿佛已经褪掉,只是一个寻常的妇人。
“他对瑞儿好像也不错吧,瑞儿最依赖的那根竹子做的拐杖,便是出自他之手?”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