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奚道:“听说是黄先生给公主寄了封信,说去散城即可破局,公主就兴致冲冲地自己去了。”
“胡闹!”
刘笑尘怒喝道,这名年过古稀的老将满脸焦急:“大将军,请给末将五百铁骑,末将亲自去把公主接回来。”
石毅少有的与刘笑尘持相同意见,不外乎其他,赵轻语作为辽陵侯之女,十年前入齐为质时才被宋王破格封为公主。质齐之事,已令满国之人皆觉愧对赵轻语,如今她为大宋冒险入齐,他们怎能不急?
石毅尚且如此,长年镇守北境,看着赵轻语长大的刘笑尘更是着急。赵轻语小的时候没少骑在这位镇北将军的脖子上,就算扯着他的白胡子玩,他也只是笑呵呵任由其玩乐。刘笑尘对于赵轻语的喜爱可见一斑。
见陈奚无动于衷,刘笑尘急道:“那黄先生整日神神秘秘的,藏起来不见人,哪知他心里藏的什么心思?再说公主一个女娃儿能做的了什么,大将军…”
陈奚语气平缓地说道:“老将军稍安勿躁,此事看起来确是有些儿戏,但既是黄先生所言,那我们便静待其变好了。”
见刘笑尘还欲争辩,陈奚又道:“我知道老将军心疼公主,举国上下那个不心疼?十年前公主离国,多少人抡起手来扇自己嘴巴子,骂自己无能?你也知道,黄先生说话,哪次不准过?若没有黄先生,大宋铁骑的威名哪能响彻九州?黄先生说公主能破局,那我们等着就好。再说公主也是个有福之人,放宽心。”
老人虽已被说服,但口中兀自嘟囔道:“若黄先生若真是算无遗策,那二十年前那场劫难又岂会生?再说大宋铁骑举世无敌的名号也是大将军和我们这些老家伙舍命打下的,干他屁事?”
刘笑尘口中的大将军不是陈奚,而是军神郭仪,一帅四将,大宋铁骑,当时可谓九州各国的噩梦。
石毅冷笑道:“你倒是那郭仪的铁杆跟班,一大把年纪了还吹嘘一个小你一辈的人。你再吹嘘又如何?郭仪也听不到了,他倒是痛快的在祁州打了一仗,随后拍拍屁股死了,留下一堆烂摊子给我们。”
莫说大宋,便是整个九州,提起那军神郭仪莫不是心生敬佩,纵使身死之后,世人讨论时,言中也多为赞誉,少有似石毅这般语气的。
刘笑尘一咧嘴,“小石啊,小气了不是?大将军都死了那么多年了,你还耿耿于怀?再者,当年吹捧大将军吹捧得最欢的可不是老夫,而是你小子。当时还成天嚷嚷着要把妹妹嫁给大将军…”
石毅怒道:“甭跟我提这事,要不是他,我那可怜的妹子怎会独自结庐而居,终身不嫁?”
昔年郭仪那银枪白马的风采,令无数女子暗中心折,石毅的妹妹石柔曾一睹郭仪的英姿,一眼之后便芳心暗许,誓此生非郭仪不嫁。
后来郭仪身死的消息传回,石柔当即昏厥过去,醒来后便独自走进深山中,斩断青丝,余生青灯古佛相伴,日夜为郭仪祈求冥福。石毅为此事进山多次,皆无功而返。好好的一个女子竟成这般模样,这让他如何不对那已死的郭仪心生怨气?
刘笑尘不由得感叹道:“何止你妹妹一个人,当时光是大宋境内便不知有多少女子寻死觅活,为之殉情。十万大宋儿郎尽数战死,本就全国尽缟素,这事后,更是丧上加丧。”
陈奚与郭仪相交莫逆,此刻他眼中带有怀念之色:“大将军相貌虽说平常,但其风采当真举世无双,我若是个女子恐怕也要为之倾心。”
他轻声道:“能让北魏的女将军卸甲等待至今;能让大宋贵族姚家的掌上明珠不顾万贯家财;能让石将军的妹妹就此遁入空门;能在弱冠之年便官拜大将军;能令咱们这些眼高于顶的人心服口服;能让那北疆王立下‘你在之日,永不南下’的誓言…能做到这些的,也只有大将军了。”
“是啊。”
石毅长叹一声,“那姚家的大小姐,艳绝九州的天下第一美人,得知大将军身死的消息,了疯似的不管不顾自己一个人就跑出燕州…真是一见郭仪误终身。”
三人静默无言,回想起那一场场荡气回肠的大战,军帐之中,坐在帅位上的郭仪,儒将陈奚,老将刘笑尘,血将石毅,枪法仅次于郭仪的枪将赵染,还有那跟谁都自来熟,最喜吹牛皮的刘笑尘之子,刀将刘天霸。
那时大宋是何等的强盛,六人又是何等的意气风?一场大战后,帅帐之中的六个人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个。
陈奚轻轻抚摸着旗杆,心中念道:
大将军,这杆宋字大旗,不会倒。
白袍雪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