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玉主动上前,向申屠襄行了晚辈之礼。
“今夜宾客着实太多,加之刚刚接管此宅邸,饮食接待恐有怠慢之处,还望申屠家主海涵。”
申屠襄眸色沉沉,望着这名年轻晚辈道:
“光是《仙农全书》这道珍馐佳肴,就已不虚此行,想必其他宾客,也是如此作想,怎会怠慢。”
他站在这儿L已有好一会儿L,远远瞧着这位即墨小姐命下属捧着一摞典籍,在这宴席上周旋。
行至对方面前,与之攀谈几句,谈的尽是“你给我点人手,我明年还你点粮”
这种要事。
对方被她手里的典籍吊着,语气都和缓许多,哪里还好意思拒绝?
这样一圈转下来,谈妥的合作岂止一件两件。
跟在她身后的相里华莲望着她的神色,全然一副佩服得五体投地的模样。
“是吗?”
琉玉偏头轻笑,“我瞧申屠家主倒是不太热衷的样子。”
申屠襄沉稳面容浮现一丝浅淡笑意,从容道:
“《仙农全书》固然是农道绝学,但秘术摆在那里,自家传承尚且有学不会的,更何况我们这种门外汉,想要培养出真正通晓此术的人才,需要何等雄厚的家底,甚至还需要运气,申屠氏不才,只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即可,并不贪图太多。”
申屠氏的眼界毕竟与寻常小族不同,一眼就看到了要害。
从前在灵雍学宫时,姬彧先生正是如此教导琉玉:
——上天散布天赋,从
不以血脉择之,无能者,即便看遍世族典籍,也仍旧是庸碌之辈,有才者,哪怕托身草芥,亦能成不世功勋。
所以琉玉根本不怕将相里氏的大部分典籍公之于众。
琉玉眨了眨眼:“申屠家主此心,正如我心。”
“是吗?”
申屠襄极具压迫感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我倒是觉得即墨小姐少年英才,锋芒无匹,不像要守成,像誓要做出一番惊天动地大事之人。”
琉玉与他同站一侧,望着远处热闹的百戏道:
“如今九方家、钟离家、阴山家三家鼎力,角斗不休,即墨氏这样的小族,能在夹缝中生存下来已是不易,谈何惊天动地的大事?”
这话说到了申屠襄的心坎。
申屠氏坐拥六城,族內强者并不算少,仍要为钟离氏驱策,更何况即墨氏这样初露头角的小族。
这即墨瑰,瞧着也就同他女儿L差不多大,背负一族兴衰,也是不易。
人上了年纪,就容易冒出这种心软的念头,琉玉再清楚不过。
她也见好就收,没有继续卖惨,而是指着方才与申屠襄交谈的中年男子道:
“这位的名帖写着阴氏之名,方才见申屠家主与他交谈,莫非您与阴山氏的家臣还有交情?”
申屠襄瞥她一眼道:
“你说阴子实?他的确姓阴,不过现在已经不能算阴山氏的家臣了。”
琉玉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困惑神色。
申屠襄迟疑片刻,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告诉琉玉。
只不过阴子实本人就出现在刚与阴山氏发生过冲突的即墨家,立场昭然若揭,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听说阴山氏如今掌权的那位南宫镜夫人,也是大晁的丞相大人,这些年对这些阴山氏的族亲似乎不太重用,反而重用一些他们从仙道院提拔上来的外姓人。”
申屠襄徐徐道来:
“族亲多有不满,碍于南宫镜的威严一直忍耐,不过时间长了,总有忍不下去的——这个阴子实,原本掌阴山氏在东极旸谷一带的坊市,但因为收到风声,得知南宫镜有可能派人取代他,一怒之下便向钟离氏倒戈。”
“今日来宴会,还带了他自家侄女,欲与我们申屠氏结亲,有钟离氏的命令在,我们申屠氏的子侄恐怕都可虽她挑选。”
琉玉总算摸到了一点来龙去脉。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