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明白了。
怪怪的表情,是“不懂”
。
不懂活命的希望可以让人走多少后门、搞多少裙带关系,游望这样父母不在的人,根本轮不到国外研究机构的挑选。
不懂舅舅这种亲戚听到买断医疗费,怎么还会额外再要一笔钱,让亲外甥死前发挥价值余热。
不懂钱这种东西,明明不值一提,怎么会比亲情更重要。
“下次要编谎言,就说舅舅把我卖了。我的心脏很值钱、肝脏很值钱、大脑很值钱,国外要拿去研究中国人的体质,做出生化病毒,毒害这片土地的人,所以给了他几百万报酬,他立马就殷勤的签了合同。而你是国内派来研究所的卧底,要弄清楚实验项目到底在做什么。等你弄清楚了真相,才在无数半死不活的人里面发现了我,决定要救我。”
游望笑着教他,“这样比较符合我们普通人的生活,我也会深信不疑,乖乖听你的话。”
游望揭穿了舒从月的谎言,还给了他一个更为可信的标准模板。
舒从月听完,终于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他摘下眼镜,痛苦的捂住眼睛。
“游望,你想听什么呢?”
他的声音甚至在微微颤抖,“听我这辈子陷入恶心的自责里,恨自己没有在你受伤的那天,更早一点去救你?”
“还是想听,我这一生都走不出名为游望的实验,我活着只为了让你复活?”
“可是,复活的真的是你吗?”
舒从月的眼泪,在他极力遮掩的脸庞滑落,“我想救的那个游望,真的存在过吗?”
游望看着舒从月低声哭泣。
只觉得舒从月真是个好人。
他对舒从月印象最深的一次,居然是生日前一晚和同学聚餐聊天。
“舒从月啊,羡慕死了,生下来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以后出国留学就是大艺术家。”
“哪里需要出国留学才当艺术家,他现在就是艺术家了!之前不是有新闻吗?说他随便画张画,放到国外的拍卖行,都能卖出几百万。”
“他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
舒从月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绝对不会和现在一样,成为了一个沉默寡言医生,活在一间只有墓碑的实验室,只为了让他醒来。
“我饿了。”
游望放下了快递来的文件,躺在沙发上,看向他老同学苍白无趣毫无装饰的客厅天花板。
“舒从月,我想吃魔法鸡块。”
37岁,在十八岁游望的观念里,已经是老态龙钟、一身班味,疲惫得只剩下虚假皮囊扛起家庭重担,是上有老下有小的老头子了。
可是舒从月不一样,头发虽然凌乱,每次都翘出微微发黄的卷曲,遮盖了消瘦的脸庞,显得一双眼睛更为明亮。
说他27岁比较合适。
游望终于走进了双面镜背后的实验室,能够看到一览无余的厕所,还有舒从月整日枯燥无味守着的病房。
但他对老同学更感兴趣。
游望坐在一旁,撑着脸看他,“你平时都做些什么?”
舒从月头也不转,“看实验数据。”
“除了看实验数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