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
林杳然喃喃道,声音被山风扯得稀薄。
贺秋渡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林杳然用力掰开他的手,露出一双红通通的眼睛死命盯着他。他想要钻开他的脑壳儿,扒拉清楚里面装的到底都是啥。
“然然哥哥加油,只差最后一口气啦!”
对岸,秦珊和其他嘉宾都在等着他们,给他鼓劲打气。可听起来真的很像他只剩最后一口气,马上就要就要死了。
林杳然确实有这种随时可能原地去世的感觉,一半是被贺秋渡气的,另一半还是被贺秋渡气的。气得他整个人都像河豚那样鼓起来,针一戳就要爆。炸。
一阵风吹过,桥面又开始剧烈晃荡。这回他坚决无视了贺秋渡伸过来的手,用力抱住了桥边的栏杆。
他就这样抱一根栏杆走几步,再抱一根栏杆继续走,像极了一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蜜袋鼯。
贺秋渡一直跟在他身后,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好像生怕他会从桥上掉下去。
其实,栏杆的设计都是经过精密计算的,林杳然再瘦小也不可能穿过栏杆的间隙。
他只是觉得不安,直觉告诉他林杳然一定现什么了,而一旦明确真相之后,林杳然就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他——
与其说离开,莫不如说是逃避。
直到和林杳然一起重回到苦荞村,他才深刻意识到,这个对自己而言充满美好回忆的故地,在林杳然心中却等同于噩梦本身,而且他到现在都没能从噩梦中醒来。
而自己,也是他噩梦的一部分。
纵使一度短暂照亮过他,却终究还是抛弃了他、遗失了他,并且再也没能找到他。所以,这一点萤火之微,远比噩梦更有理由令他厌憎痛苦。
他知道林杳然对趋利避害的本能有多么忠诚——
因为讨厌自己,所以连自我都要逃避。习惯性下拉帽檐的动作,低头走路的姿势,还有对aZuRe这一身份的执着,久而久之,他恐怕连自己的真实模样都模糊不清了。
这样的林杳然,一定会像逃避一切令他痛苦的事物那样,毅然决然地逃离自己身边。到那时,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贺秋渡的眸光暗了下去,眼前浮现出以前在自然科学纪录片上看到的画面。
一只蝴蝶撞上了蜘蛛网,然后,一只黑蜘蛛迅爬了出来,将毒液注入到它的体内。其间,蝴蝶不断挣扎,可根本无法摆脱蛛丝的桎梏。蜘蛛一直耐心等待着,直到蝴蝶动也不动,这才肆无忌惮地靠近过去。最终,蝴蝶只剩一具躯壳,它再也不可能扇动翅膀飞走。这里,将成为它永恒的也是最后的归宿。
贺秋渡舌尖用力抵着牙齿锐口,试图用痛感阻止自己再起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
今天的拍摄任务很少,录完悬空索桥体验后,又录了几段山中游玩的素材就早早结束了。因为风景特别美的缘故,大家都意犹未尽,嚷嚷着要组团自由行。林杳然趁闹哄成一团的时候赶紧抽身出来,上车让工作人员先送自己回去。
回到祠堂,林杳然走进堂屋,一束光线穿过窗棂照进来,正好落在案台的相框上。
除了头天来到这儿,他再也没主动进来过。看到自己的以前的照片已经很不爽了,更别提还被当成死人一样供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