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阁楼里面,崔荷才确认这就是一座专门用作瞭望的亭台。
屋里的竹帘被谢翎撩起,有夜风潜入,吹起崔荷素色裙摆,她坐在窗台上,绣鞋藏匿于裙摆里,鞋子上的荷花图案若隐若现。
谢翎来到窗沿与她并肩而坐,他对月吹了个口哨,一声嘹亮的哨声响彻云霄。
崔荷不解其意,安静地候着惊喜来临,不多时,便有璀璨烟花从夜空中炸裂,碎成片片荧光一闪而逝。
屋里没掌灯,每绽放一朵烟花,就将崔荷的脸照亮一次,她仰着头,望着近在咫尺的耀目焰火,有些茫然起来。
“如何?可还喜欢?”
谢翎第一次做这种事讨好姑娘,心里实在没底,总觉得她该喜欢,可是从她脸上却再也没看到惊喜的神情,只有迷茫。
崔荷低声问:“为我点花灯,带我看烟火,然后期望我原谅你是吗?”
谢翎脸上的期待全都散尽了,他不解,都做到这种地步了,她仍旧不肯原谅自己此前的过错吗?
“然后下一次再来惹我,再哄我,你是不是觉得我真那么好欺负?”
“我没有……”
说着,谢翎都没底气辩驳了,成亲后惹崔荷哭那次,确实是他错了,前夜将她拒之门外,还是他错了。
他默了片刻,道:“是我错了,往后不这样了。”
崔荷扯唇一笑,不做辩解。
烟花在天边炸裂,一声声脆响,悠远又漫长。
“你要去松洲,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我昨日便想告诉你,但没找到机会,夜里回来你已睡下。”
崔荷盯着他的衣襟,又问:“你要去多久?”
“少则三月,多则半年。”
“这件事非得派你去吗?”
“是我要去的。”
崔荷抬头,与他对视了一眼,忽然扬唇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成婚后七日不到他就要远行,看来他是真的很不想要与她共处,时时找着机会便要离去,也许再往后,他会找到合适的时机,戍守西北,再也不回来,她与谢翎分隔两地,怕是永生不复相见。
崔荷吸了吸鼻子,把眼底的涩意压下去,佯装轻松地说道:“知道了,你去吧,府上的事我会帮你看着,等你回来了,咱们再说和离的事吧。”
说罢,她手臂一撑,双脚落地,拂了拂衣摆上的灰尘,转身就要离去。
谢翎怔楞在原地,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期,到底他哪儿做得不对?
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将人拉扯回来压在窗台上,外面的烟花仍旧灿烂地盛开着,但是屋内的氛围却不如烟花盛开时的烂漫,却像是烟花散尽后的冷淡。
他周身带着一种危险的气息,声音压得极低,似是在隐忍着勃然怒火,他质问道:“好端端的,你在闹什么?为什么要和离?”
第49章(二更)
崔荷被他死死压在窗台上,窗外的烟花在他的瞳仁里绽放,又碎成淅淅沥沥的碎片在他眼底消失。
愤怒与不甘在他瞳仁上浮现出来,谢翎下颌绷得紧紧的,额冒青筋,呼吸都变得粗重了几分。
他看见崔荷浑身都绷紧,知道自己的脾气吓到她了,握着她消瘦肩膀的手力道松了几分,他喉头滚动了一下,平复下烦躁不安的情绪。
半晌,他恢复了平静,问道:“为何要和离,我想知道原因。”
崔荷别过眼去,看到门外有弦月挂在檐下,那轮弯月无端给她一种寂寞清冷,遥远孤寂的错觉。
有凉风灌入屋内,吹动了竹帘,发出簌簌声响,她忆起方才母亲的教诲,犹豫片刻,才把吞下去的话吐了出来。
“我知道你对我们的亲事很不满意,时刻想着远离我,闭门羹又何止前夜那一次,人心都是肉长的,磨合不来,咱们就不要勉强,从你骂我歪瓜裂枣的那一刻起,我就该认清楚你是个什么样的人,过去是我太执着了,如今我放下了。”
“但是成亲总得满个一年半载才好和离,此次你前去松洲,时间应该是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