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她们来到后院的宴客花厅。
崔荷与大夫人来得晚,席上只剩下两个位置,位置本来都是定好的,但是有人不遵循安排,竟窜了两个位置,导致只剩昌邑侯世子夫人杨氏对面的位置空余。
崔荷不由嘀咕,汴梁谁不知道她们两家不对付,这样的安排分明就是想看戏。
大夫人面色沉稳,安抚地拍了拍崔荷的手,从容道:“既来之则安之。”
来到席上,崔荷才看到杨氏身侧坐着一个姿容姝丽的妙龄女子。
据她所知,杨氏只有关衢宁一个儿子,关衢宁未娶妻就死了,杨氏就算再生一个也不可能这么大。
进宴客厅的妙龄少女,要么是女儿,要么是儿媳,难不成杨氏挑了一个庶子来养,今天顺手捎带儿媳赴宴准备公之于众?
都说仇敌见面分外眼红,杨氏不冷不热地与旁人说话,像是没看到她们二人一样。
大夫人拉着崔荷与席间的各位夫人打招呼,崔荷来到定国公夫人面前盈盈福身行礼,定国公夫人出言夸耀恭维了一番,大夫人面上有光,笑得灿烂。
崔荷抬起头来瞥向定国公夫人旁的钟毓婷,本以为会看见一个精心打扮的娇娇女,却不料钟毓婷神色倦怠,瞥向崔荷时已无往昔争奇斗艳的神气。
定国公夫人膝下有二子三女,大女儿嫁去庐州,二女儿嫁去贡州,独留了一个小女儿钟毓婷在汴梁陪伴,她比崔荷早几个月出嫁,嫁去同样是勋贵之家的荣国公府,今日探春宴,她也算回了一趟娘家。
二人对视一眼,钟毓婷轻嗤一声,扭头移开视线,她垂眸看向桌面的膳食,旁若无人地捻了一块绿果子吃了起来。
定国公夫人与大夫人聊了多久,她就吃了多久,面前瓷碟上的糕点被她一扫而空。
她面不改色地吞咽下去,颇有种化悲愤为食欲的意图。
打过招呼后,崔荷便回到了原来的席位上坐下,坐在她身侧的是汴梁府尹的妻女,崔荷与府尹的女儿孙亦书有过几面之缘,但没怎么讲过话,孙亦书冲她羞涩地颔首示意,崔荷也笑着点头回礼。
崔荷落座后不久,丫鬟送上茶盏点心,桌席上设置成与松月亭一样的曲水流觞。
四五丈长的案几尾部有婢女在倒酒,将酒盏放到水面上,任由流水带动酒盏送到诸位客人面前。
定国公夫人举起酒盏,对众人说道:“这是庐州新酿的桂花酿,香味浓郁,味道甘醇绵长,诸位可试一试,这可是大姐儿特意送回来孝敬我的,我看今日机会难得,便拿出来与诸位一道品鉴。”
底下众人纷纷夸赞她大女儿孝顺,定国公夫人摇着扇子,谦虚道:“大姐儿是个有孝心的孩子。”
下首的荣国公夫人突然说道:“大姐儿不仅听话孝顺,还贤惠大方,真是让人羡慕,只可惜身子不好,只生了一个聪哥儿,但人家大度啊,主动抬了屋里的几个丫鬟做姨娘,如今府上枝叶繁茂,人丁兴旺,她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钟毓婷听她指桑骂槐,脸色铁青一片,都快把手里的帕子拧烂了。
大夫人瞥了眼沉不住气的女儿,心中有些不忍,正想给她一个眼神示意她冷静,钟毓婷忽然起身,对席间的几位夫人行礼道:“我身子有些不适,到厢房歇一歇,诸位请自便。”
她走了,荣国公夫人的面色变得僵硬,她举起酒盏慢条斯理地一饮而尽,缓过来后又与定国公夫人继续说笑。
钟毓婷的离去只是一个小插曲,在前头几位夫人的带领下,又起了新的话题。
崔荷看着钟毓婷离去的身影,心底有些好奇,虽然钟毓婷脾气是不太好,可鲜少会有失了礼数的时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孙亦书身为府尹的女儿,常年混迹于各大世家贵女之间,多少也对各家后宅里的事知道一二,借着与崔荷拉近关系的缘故,便将自己知道的事情相告:“听说是荣国公世子要纳妾,钟三娘子不允。”
崔荷面露惊讶,“他们成亲不过半载,这么着急就要纳妾?纳的什么妾?”
孙亦书凑到崔荷耳边小声说:“世子爷与府上寄居的一位表姑娘好上了,还被钟三娘子当场捉住,听闻丑态毕现,钟三娘子为了此事哭了好几日,还闹着要和离。”
“原来如此。”
崔荷也知道世家当中几乎没有不纳妾的,但是哪儿有女人心甘情愿会为自己的丈夫纳妾呢?不过是隐忍与妥协罢了,也难怪钟毓婷面色不虞。
钟毓婷与荣国公世子虽然是门当户对,但也困于联姻的关系无法和离,对于她来说,要么驱赶走这个表妹,要么让自己的丈夫纳妾,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她们这一席离首席有些距离,附近几位年长的夫人笑着调侃钟毓婷不够贤惠大方。
一位锦衣妇人擦了擦唇上的酒液,说:“哪个男人不纳妾,她父亲那几位妾室都是他母亲纳的呢,与其让丈夫在外面找不三不四的女人,倒不如主动给丈夫纳几个知根知底的,妾终究是妾,越不过正妻头上,若是往后犯了错,直接赶出府就是了,何必跟婆母犟。”
有人捂嘴轻笑:“我家那几个小妾,到我面前都不敢吭声,生怕我怕不高兴了将她们赶出去。”
杨氏忽然插嘴道:“不错,只有那小肚鸡肠的女人才会与妾计较,妾生下来的孩子,不也得喊我一声母亲,淑宁,你说是吧。”
坐在杨氏身旁的少女身子一怔,连忙垂首乖巧应道:“是,母亲,您永远都是我的母亲。”
“要说大度,还真比不过昌邑侯世子夫人,别人都是过继儿子,你怎么过继了一个庶女来养,这又是个什么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