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戴好龙袍,他目不斜视的从她身边走过。
她总会懂得知难而退的。
当日午时,沈霄正在御书房中批阅奏折,喜公公急匆匆进来禀报。
“皇上,孟姑娘拿茶碗砸了江姑娘,江姑娘额头血流不止昏厥过去,是否叫太医……”
沈霄猛地站起身,又缓缓坐下来,平复了气息道:“送回江府。”
江厂公府上有名医,自会医治她。
若是不治,便叫孟贞百倍偿还。
尽管宫人告诉他,是江清月有意惹恼孟贞,她故意要逼得孟贞失控。
……
那时,他是真的一刻也没有动摇过吗?却在她一次又一次的纠缠苦求寻死觅活中,终于烦不胜烦。
她不是真的要寻死,只是走投无路别无他法,用性命来逼迫他。
她甚至说:“你登基前被大皇子带兵围困在宫中,是我父亲为你杀出一条血路,是我父亲斩了太子,斩了大皇子。若无我父亲,何来今日的你?你怎能忘恩负义!”
听了这话,他非但没有改变主意,反而恼羞成怒。
“别把你爹说得这样高尚,他难道没有私心,我做了皇帝你才有做皇后的一日!你扪心自问,他只是为了我吗?只是忠于我吗?”
江清月气急,那一瞬间,一个耳光重重扇在他的脸上。
无论父亲有没有私心,可到底西厂为他死了那么多人,流的无数鲜血付出的人命,是铁铮铮不可更改的事实。
哪怕只是交易,他也是违背承诺的那一个。
他无耻,才会在此时谈父亲的私心。
沈霄扼住她的手腕,说出了他这辈子最刻薄的一句话。
“你一个阉人之女,如今只有朕能给你体面,你最好是识时务,别再闹了。”
阉人之女?
她从不认为这是有辱门楣的事。
从前处处有人恭维她父亲,恭维她,她知道这世上有一个词叫做“阉人”
,可世人总在他们面前巧妙的避开这个词,尊她父亲一声厂公,尊她一声江大小姐。
她头一次领会到世人对这个身份是有偏见的。
而这话竟然出自沈霄的口中。
他怎配羞辱她父亲?
江清月用另一只没有被扼住的手,又打了他一耳光。
“我爹都快没命了,还要什么体面?你最好是现在杀了我,否则难保有一日我跟你同归于尽!”
她用了全力,沈霄的脸被打得别了过去,他正过脸来,对上她漆黑如寒夜的双目。
这双眼睛,含着鄙夷决绝怨恨的寒光,冷冷的看着他,仿若无数冰锥向他狠狠刺来。
沈霄曾想无时不刻的见到她,与她在一起。
可这一刻,沈霄动了赶走她的念头。他不想再面对这个叫他心烦的女子。
他用厌弃的口吻道:“江清月,你若再纠缠不休,就不必回金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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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她总算是再也回不来了。
那个在他年少记忆里,死气沉沉的皇城中,从来都生龙活虎的小姑娘。
真的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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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书宁刚走出乾元殿,听见后头一声闷响。
“快传太医!”
有人喊。
宫人们仓皇涌入殿中,她回头看了一眼,宫人们正把沈霄从地上扶起来。
她皱了下眉头,在原地站了会儿,终究还是没有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