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定,松开她的手,深呼吸,“微微,对不起。”
“为什么要对不起,你是不是又做坏事了?”
她像往常那样看着,笑得一脸灿烂。
有一刹那,陈孝正觉得自己的心都抽紧了,他以为自己没有办法把剩下的话继续说下去,原来他毕竟没有自己想象中坚定,“她们说的都是真的。我以为我可以陪你去婺源,没想到签证下来得那么快。”
“她们?你指黎维娟说的那些话吗?阿正,愚人节已经过了二十多天,你还玩这个?”
她拖着他的手,依旧撒娇地微笑。而他只是低着头,一直低着头,忽然害怕看到她此刻的笑容。
终于,她松开了他的手,带着点儿茫然,如同呓语一般地说:“这么说,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我想了很久,但总是找不到一个办法,能让你不那么伤心。”
“我不伤心。你瞒着我,直到再也瞒不过去才承认,这样我就不会伤心?陈孝正,这是什么逻辑?”
她不争气的眼泪又开始在眼睛里打转。
不能哭,她绝对不能哭,如果泪水掉下来,那就等于承认了悲伤已成定局,她不要这样的定局,所以她看着天,不知道眼泪能否逆流?
“我说过,我的人生是一栋只能建造一次的大楼,所以我错不起,微微,哪怕一厘米也不行。”
是谁说的,薄唇的男人生性凉薄残酷?
“所以你现在才翻然醒悟,及时纠正你那一厘米的误差?公派留学,我喜欢的人果然是最有出息的一个。只是我不明白,你的前途跟我必定是不能共存的吗?即使你一早向我坦白,我未必会阻挠你。是不是因为,你的蓝图里从来就没有我?”
他不说话,于是她吃力地推搡着他,“解释,你可以解释,我要你的解释……”
她的声嘶力竭到头来却变成哀求,“阿正,给我个解释,说什么都行,就说你是迫不得已,或者说你是为了我好,说什么我都接受。”
他握住她放在自己胸前的手,“微微,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人先要爱自己。我没有办法一无所有地爱你。”
“所以你要爱回你自己?”
“可能说出来你永远不会理解,我习惯了贫贱,但没有办法让我喜欢的女孩忍受贫贱。”
“你就认定了跟我在一起必定会贫贱?为什么你连问都没有问过我,也许我愿意跟你吃苦。”
“但是我不愿意!”
他的语调第一次有了强烈的情绪起伏。
话已至此,郑微,但凡你有一点儿骨气,你便应当拂袖而去,保不住爱,至少保住尊严。
但是这一刻的郑微对自己说,如果我挽不回我的爱,尊严能让我不那么伤悲?
所以最后的一刻,她终于收拾了她的眼泪和愤怒,“阿正,你等我,我回去跟我爸爸妈妈说,然后我考托,去跟你在一起,最不济,我还可以等。”
他看着她,说:“不不,你别等,因为我不一定会等。”
阮阮终于走过来的时候,陈孝正已转身离去,她拉着郑微的手,“微微呀,我们走。”
四月的天,清明后的时节,天边来了乌云,天色迅地就暗了下来,风卷起沙尘,轻易地迷了眼。
郑微挣开阮阮的手,“你看,起风了,我怎么一点儿都没觉得冷?”
这是她选择的道路,她选择的男人,所以也是她选择了一个人站在这样的风里,冷,也不能吱声。
阮阮伸手挡住风沙,“天太黑了,我可以假装看不见你哭。”
郑微摇头,“我不哭,阮阮,我愿赌服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