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头脑昏浊,四肢沉重,想要挣扎着起身,可施了力却只能从口中涌出几声带血的干咳。
马蹄声渐近,那队人马就在附近搜寻。
才出虎口,又入狼窝。
辰霜心叹不妙,她一身白衣,埋入雪中也难以被人发觉。只可惜,肩上汩汩流出的鲜血出卖了她的踪迹。
几只夜间觅食的秃鹫咬啮着死尸的腐肉,不知餍足地还在四周盘旋,闻到了新鲜的血腥味便朝她扑来。她涣散的神志已无力驱使身体抗争,只有微阖的双目徒劳地与之对峙着。
忽而一声鹰唳,惊空遏云,响彻天霄。那些秃鹫闻声呜咽着四散逃去。
浩渺的夜空中,一只海东青在树梢间低飞而来,在她上方掠过。
猛禽在侧,顷刻万籁皆寂。
眼帘的罅隙间,出现了一双乌黑的长靿靴,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向她走来。
她匍匐在地,微微抬眸。
目之所及,由远及近,只见漫天风雪中,一角玄色的衣袂翻飞不止,拍打着那双修长紧实的小腿。
乌靴在她身前立定,来人身姿高阔,投下的阴影将她四周尽数笼罩,隐天蔽日。方才那只海东青,正乖顺地落在那人玄甲锃亮的宽肩之上。
一道目光从她头顶射下,沉静似深潭,冷冽如锋刃。
她艰难地仰起头,不知是血水还是泪水泅在眼眶,循着火把的光线望见一副玄铁面具。
氤氲的视线渐渐聚焦,对上了阴郁面具的两个窟窿下,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
眼皮褶皱的粗细,浓睫垂落的密度,眼角翘起的弧线。
真是一双极其相似的眼。
是他?
辰霜感到自己的心跳骤停,鼻尖发酸,胸口似有火焰烧过的余烬再度重燃。
她不由自主向那双眼伸出手去,就像溺海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任由整个身体随着它漂游而去。
眼前人的衣摆被风吹起,一下一下拂过她绷直的手背。
耳边的声响犹如从远古传来:
“殿下,那个逃兵抓到了。”
“砍下四肢,鞭笞一百,吊在营内示众。”
身前一袭玄衣的男子漫不经心地下完令,居高临下的目光仍是定在她煞白的面上,静静地望了她许久。
几个回鹘兵上前查看,随后各自禀道:
“殿下,是个女人。”
“殿下,她骑的是陇右军的战马。”
男子移开视线,面具下的音色沉闷,掩住了一贯的杀伐戾气:
“带回去。”
旧梦
辰霜五年来头一回梦到了心尖的那个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