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阳光明媚的午后,浸染着丝丝沁凉花香的店里,年轻的男人目光落在花店老板的身上,一时间看的出神,就这么呆呆的忘了移开。
杨璐被他看得有点尴尬,她站起来,目光落到被任非放在一旁的福来玉上,笑道:“怎么又拿回来了?”
任非就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似的,因花店主人的动作而惊醒,回过神来,满脸通红,局促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搁,“……上面长了白色的东西,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就想着拿过来给你看看。”
杨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水葱似的指尖轻轻在福来玉根茎上抹了下,继而摇摇头,“水大了,有点二脱的迹象。没事,你可以回去控制一下浇水量再观察看看,或者你先放我这儿,我再给你养一阵子,等花缓过来你再拿回去。”
“不用不用,”
任非一边说一边摆手,整个人立在杨璐面前活像一只拨浪鼓,“我回去自己折腾就行了,哪好意思再麻烦你。”
“你知道怎么‘折腾’?”
任非:“……”
杨璐好整以暇地微微偏头笑着看他,比起动了旖念的任非,反而是纯粹而柔和的女人更加大方主动,她把手机拿过来,打开了自己的二维码,“你扫一下加我微信吧,我有存饲养福来玉的链接,那个说的比较简单,做法也相对专业,回头儿我你,你照着那个养就可以了。”
于是任非忙不迭地点头如捣蒜,捣蒜的同时,肚子咕噜一声,在静谧的室内突兀地响起,压都压不住……
沉静如杨璐,也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
她转身,从桌子里面绕出来,走到柜台后面去拿钱包,是一个手工布艺制品,拿在手里,似乎很柔软而舒服的样子,“走吧,上次说请你吃饭的。”
“不是,真不用杨……老板。”
任非差点就要直接喊杨璐的名字,脱口之际才惊觉这样不太合适,硬生生改了口,就跟喝多了的人似的,舌根硬的不像话,“我真没那个意思,我就是过来让你帮我看看这花。”
杨璐动作不紧不慢却毫不拖沓的把钱包和钥匙,装进一个小巧的拎包里,又拿了把洋伞,大概是觉得他这样子有,忍不住也调侃他,“‘没那个意思’,大中午的,不吃饭就往我这跑?你们局里不管饭?”
“管是管,今儿个的不好吃……”
因为黄了吧唧古老肉,看起来就跟当年从女人身体里被掏出来的肠子一样,吃得下去才有鬼。
“所以啊,带你吃好吃的去。”
“……”
于是平时大大咧咧,此刻却画风突转成扭捏男的人民警察,顶着一张腼腆的脸,揣着一颗雀跃的心,跟在杨璐身后,俩人一起出了花店。
屋外热气糊脸,恍惚有种跟女生约会感的任非同志却觉得有汪清泉缓缓渗进了心底,凉丝丝的,舒坦的要命。
但是他也没舒坦多久。
杨璐说对面那条街的巷尾有一家味道不错的私房粤菜,两个人本来正往那边走,任非反复纠结过后终于做了十足的心理建设,从女神手里把伞拿过来替她打着,然而伞刚到手,任非就猛地浑身一震,僵在了原地……
那样子活像有人趁他不备从背后捅了他一刀,极度的震惊、疼痛和恐惧霎时间席卷而来,让他浑身僵硬到不得反应。
然而他身后没有人。
大太阳地上,火辣辣的太阳死命地烧烤着一切,任非骤然变色,瞪大眼睛瞳孔微张满脸惊悚,他整个人都在转瞬之间透出一种如临大敌的严肃,杨璐不知道到底生了什么,被他吓得额角冷汗几乎瞬间就落了下来……
女人嗓音紧,她想去拽拽任非以便让他快点回过神来,但是手伸出去,却在半路停了下来,最终她还是垂下手,保持着跟年轻男人之间一个看似亲密,却很有分寸的距离,用紧的嗓音不确定地问他,“到底怎么了?”
到底怎么了。
任非吞了口唾沫,心里控制不住地直骂娘——他也想知道到底怎么了!什么地方,怎么了,为什么他妈的又死了个人!
他又预感到有人死去了……
这个人是谁?在哪里死的?他为什么被杀?是谁杀了他?!
每每这种该死的预感奏效,随之而来的这些问题就跟滚雪球似的,在他脑袋里越转越大,短短眨眼之间,却已经大到如同海底骤然卷起的漩涡一般,足以将任非整个吞进去!
下一秒,任非神经质地,把刚接过来的洋伞塞回杨璐手里。
他眼神有点慌,这些天时不时出现在他脑海里,看见了就舍不得移开眼睛的杨璐,此刻在他眼底的倒映却是涣散的,他的手无意识地抓着自己的裤子,手心里粘腻的汗液抓在裤子上,却仿佛怎么也蹭不完,“抱歉,杨璐,我忽然想起来局里还有急事没处理,我得回去——我其实很想跟你一起多待会儿的!但是实在不好意思今天这饭真吃不上了,我现在就得回局里。”
因为没来由的心里慌,所以连刚才不好意思叫出口的女人的名字,不敢说出口的内心的想法,也就这么直接脱口说了出来。
然而此刻气氛实在不对,不管是任非还是杨璐,都没意识到,这句未及思考的话中,不小心透露了多少男人内心的秘密。
杨璐微微张着嘴,下意识地点头说好,她甚至没来得及说两句宽慰的话,任非就在她点头之后,一阵风似的向昌榕分局所在的方向跑远了……
………………
…………
午后两点,上班族们经过午休,刚刚重进入工作状态。
任非脚下不停地一路冲到分局电话接警室,跑的太急,刹车的时候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嘭”
的一声,惹得头戴耳麦忙于工作的妹子们瞬间惊悚地抬头看过来。
他喘着粗气,混乱的目光在接警室里堪堪扫了一圈,然后立刻注意到,坐在接警室最里面的姑娘正在接听报警电话。
任非二话没说,大步流星地走过去。等姑娘挂断,他张张嘴,干涩的声音问:“有没有……哪里生命案的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