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金甲银刀的人背对着她,一手捏着漆黑色的旗幡,一手捏着一把刀。她半跪在苍凉的山顶上,金色的盔甲已经老旧破损,斑白的长从牡丹盔下散落下来,如同一段烧尽的烟灰。……
一个金甲银刀的人背对着她,一手捏着漆黑色的旗幡,一手捏着一把刀。她半跪在苍凉的山顶上,金色的盔甲已经老旧破损,斑白的长从牡丹盔下散落下来,如同一段烧尽的烟灰。
“陛下……”
——肖楝听见了她的声音,和那身盔甲一样古老,一样残破——“老臣今日来不及向您辞行。往后,愿陛下江山永固、金瓯无缺……”
眼前一阵腥风,深红色的血液从刀剑飞溅而出,洒落在山间土石上。那个老迈的女子松开手,长刀落地,出铿锵一声。肖楝看到她举起手,手中的沾了血的魏王幡随风飘扬起来,银亮的旗尖悬在女子手腕处,摇晃几下,便砸进土石间,一动不动。
“你看到了吧?你能感受到。”
魏王幡幽幽的声音像土石间汩汩流下的血液,“魏王幡最后承载的感情,是恨,是景双无枝可依的、苍凉的恨意。”
“什么忠君报国、什么家国大义,都是屁话。景双是被逼死的。”
肖楝眼前一阵飞沙走石,山巅的景象极变幻。她感受到自己正在下坠,这种感觉令人不由自主地感到战栗。
忽然,下坠的眩晕感消失。肖楝的双脚触及谷底的土地,眼前出现了两人一马,正从山涧中小心地向外走。
“陛下。”
马下的人扶着马鞍,轻轻拍了拍骑在马上,浑身血污、裹着毯子的女子,“追兵要到了,陛下先走,臣来断后。倘若臣今日不能回宫,愿陛下回到皇城,收拾山河,还金瓯一个太平盛世。”
魏王幡嗤笑一声,似乎是看够了这种深情款款的情节。
“你看,世人皆知景双曾经救下过魏成王,却不知道她曾经也对康文帝舍命相护。”
眼前的景象逐渐土崩瓦解,耳畔只剩下魏王幡的声音,像一块极冷的晶石,“景双是康文帝登基的功臣之。康文继位后,却无视景双拼尽全力换来的两国和平,只想着开疆拓土。景双重情重义,不愿意去攻打遵守和平合约的魏国,亦不能抗命。两难之下,她只能选择了结自己,换取康文帝回心转意。”
“多可怜啊,忠义难两全就算了,可将她生生逼死的,是她曾经舍命相护的人。”
肖楝眼前的丝线尽数消失,眼前的孤岛上插着一杆巨大的木杆,漆黑色的魏王幡挂在其上,在凶猛的海风中猎猎作响。幡面上绣着的纯白的“魏”
字已经被染成了焦枯的赭红色,旗幡下银色的晶石旗尖还沾着血迹,在海风里,像一颗凝固的浊泪。
“我是景双的怨念。”
一双手搭上肖楝的肩膀,手臂上的甲胄锈迹斑斑,磨损严重,“我是景双的恨意,是她遗留下来的最后一段情绪。”
那双手很温暖,很坚硬:“你答应过我的,你会拯救我的。作为回报,我不会欺骗你。”
无数记忆的片段如同热流,籍由那双手。一点点灌注进肖楝的身体。她的眼睛酸涩起来,识海的意象逐渐平静,却有什么惊涛狂澜,随着热流被送进了她的身体。
远去的时光,破碎的回忆,一点一点拼凑,一点一点重现。肖楝的识海缓慢亮起,她知道,自己即将真正地醒过来。
再次醒过来,完成李凤龙的嘱托,将魏王幡交付出去。再一次……见到徐竹琛。
徐竹琛,徐竹琛……
魏王幡早已收走了她的手臂,识海之中,不再能见她的身影。留在肖楝耳畔的,只剩一句带着叹息的话语:
“她在骗你……”
本章完